第一章
“亲爱的,你会娶我么?”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在我高三那年的圣诞夜,我和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杨若心,初尝禁果,躺在床上温存的时候,她问我的。
若心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也是我的初恋女友,在我还很懵懂的时候,她走进了我的生命,让我初尝男女之情的甜蜜与苦涩。
那时候的我,虽然不懂得刻苦,但凭借着天生的头脑,还是死皮赖脸的占据着优等生的称号,大学对我而言,只是一个规定好的步骤而已。老师的格外庇护,让我可以拥有更多的时间挥汗如雨在球场上,可以编写若干的朦胧文字并任之广泛流传。这些在当时无疑是令人羡慕的。若心的学习很普通,但却拥有异常成熟的处事能力,也许这些是得益于她的美丽大方,总而言之,她在女孩中显得那样与众不同。象很多故事中描述的那样,没有谁主动,没有谁矜持,我们很自然的由相互吸引到笨拙的恋爱。
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每次足球比赛的时候,她在场边从不大喊大叫却默默支持的身影;是每次考试前,她郑重其事的在我手心里划上保佑的十字;是每次我给予浪漫时,她惊喜的表情和夹杂着激动泪水的笑脸。我不知道年少的我们是否懂得什么是真爱,但是相信那时候的我们,是在把那份带着稚气的感情当作一生中的挚爱,倍感珍惜的。
相处的日子,我会绞尽脑汁去设想每个节日要送给她意外的惊喜,那时候我单纯的以为,女人都是喜欢浪漫的,多给她感动,多让她惊喜,就是对她足够的爱了。那时候的我们也会象许多年轻的恋人一样,时常会有争吵,而且那时候彼此都不懂得谦让,所以,每一次,都是各执一词,弄得身心疲惫。尤其是女同学接近我时,她都会生气,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时,她就耍些小性子,而我则认为她蛮不讲理,不肯让步。这也是我们之间一直无法解决的问题,尽管我也愿意把这些当作是她在乎我的表现,但我始终觉得她的担心没有必要,只是始终无法说服她。
所有的快乐与悲伤总是离不开那份青涩,年轻的日子毕竟是美好的。两年多的感情在两个初恋的人心中的分量是不言而喻的,我们太熟悉,太习惯彼此了,我清晰记得她的每个喜好,而她也最容易觉察我的喜怒哀乐。那年圣诞夜,在她得到了十足的浪漫与感动后,在我鼓起了足够的勇气和决心下,我们完成了那个神圣的任务。然后,她问了我那个问题,我毫无瑕疵的肯定,尽管我不知道这样的承诺分量有多重,但是在当时,我的确认为,她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也将是最后一个,我占有了她的身体,就会承担起她的所有。
我们毕竟是两个孩子,即使感情再深,却都不知道在爱情世界里,信任,宽容,谦让与理解是多么的重要;更加不知道爱情的道路上,会有多少的坎坷,磨难,波折与离散等待我们一一感受,所以那时候更多的还是无忧无虑、肆无忌惮。过于安逸的日子总是让人难以考虑长久的将来,所以,对于这份感情,我们有的只是单纯的约定:“亲爱的,你会娶我么?”“会的”。
如果当初我坚持我们奔向同一个方向,如果当初我可以明白爱情是需要经营的,也许我们现在已生活在一起,快乐而安稳。当然,现在一切只能是如果和也许。高考之后,我们选择了不同的求学城市,我选择的是我的志愿,而若心选择的是她父母的主张。总之,我们奔向了两个方向,遥遥相隔。也许从那时开始,我们选择的其实就是命运。
步入大学的我如鱼得水,并不繁重的学业对于并未打算考研的我如同儿戏,丰富的活动让我不安分的天性找到了滋生的土壤。代表学校参加省足球赛、文章连续在文学社刊上发表、参加各种文艺演出,很自然的我成了新生中的佼佼者,众人追捧的对象。然而,我不知道的是,我越是风光,若心越是担忧,因为她害怕有一天会因此失去我。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真是傻得可笑,可笑应该是你们的感觉,此刻的我,无论如何是笑不出来的。那时的我,每天把认为骄傲的经历讲给若心听,我和校花A共同演出的英语短剧拿了奖、女孩B拿着我在球场的照片让我签名、周末女孩C写纸条给我约我去参加舞会……那时的我太不了解女孩的内心,傻傻的以为这些会让她为我骄傲,让她因为是我的女友而自豪,却不知道女人的爱是自私的、小气的、脆弱的。她的担心让我觉得很厌烦,觉得她并不信任我,连信任都没有的爱要怎么样维持下去呢?
我们距离很远,一年见两次,所以,我唯一能给她的是时常写给她的小诗,或是偶尔寄去的小礼物。当然,也不忘了对她讲:毕业了,我们就结婚。直到后来,她说她喜欢上了那座城市,那座繁华的、拥挤的、时尚的也是我最讨厌的城市,我说这句话的次数就随之减少了。
两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那两年中,若心的情感是不是始终如一的倾注在我的身上,我不得而知,我可以知道的是,我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占据她心里极其重要的位置,尽管她最讨厌我身边驱之不尽的女孩,而我也最抵触她迷恋那个城市的想法,让我们或多或少产生距离,但我始终相信我们对彼此很重要,始终相信。
大三前的暑假,若心突然跟我提出了分手,原因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是我心里永远的遗憾。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此的猜想,尽管我知道这毫无意义,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追问这永远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也许是她对我的考验,也许她已心有所属,也许是她正在赌气,也许是她因爱生恨,也许是她感觉不到安全感……很多很多,但始终没有一个让我真正满意。
尽管分隔两地的恋人难免出现争吵,不象在身边时那样容易化解矛盾,也有过赌气分手之类的话语,甚至她也曾给我看过别的男孩写给他的情书,而且为数不少,似乎想让我感到一点点危机而后去倍加珍惜,可是当时的我恐怕是人生最自信的时刻,这些对我而言,只是爱情的调味剂而已,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正因如此,分手,是我没有想过的。毕竟,她也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也是当时的唯一一个女人,所有对女人的理解与认识,所有对爱的感觉与思考都是关于她的。然而,就在那个时候,她跟我说分手,很坚决。
她告诉我,我曾给予她的,都不是她需要的。这算是什么理由?女人,到底你需要什么?我对你的忠诚你不相信,你只会憎恨我身旁徘徊的女子;我对你的想念你不知道,你只介意我有多少机会能陪伴着你;我对你的钟爱你并不体会,你只在乎我是否懂得细微的呵护。到底什么才真正重要?或许是我不了解女人,或许我不懂得如何去爱,可是,五年的感情是如何可以说放就放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天真的我始终感觉这次也如以往一样,哄一哄,就会和好如初了,出乎意料的是,当我来到她家里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她母亲哭红的双眼而后才是她冷漠的表情。她母亲说,孩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你们现在就象包在一个鸡蛋壳里,我根本不知道里面的事,还怕不小心会打碎了它。我说,阿姨,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不过您别担心,一切都会解决的。我和她在房间里谈了两个小时,终于用行动证明了我对阿姨说的话是过度的自信。两个小时,一直是我在说,先是追问原因,然后反省检讨,最后是真情的感化,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相爱,每一个细微的环节我都努力搜索,生怕错过一点可以让她感动的琐事,直到最后我无话可说时,她的表情仍没有一点变化,好象我所讲的所有事根本与她无关。我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美女就是曾经那个多愁善感、心思细腻的我的女人。我拿起桌上果盘里的刀,向自己的手背深深的划下去,血从5厘米长的伤口里涌出来。我看着她,她仍然面无表情,我不知道让她可以这样的坚决是从何而来,我唯一确定的是,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在我因重病住院时在床边焦急流泪的她,不再是我因踢球鼻梁骨折时心疼流泪的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被我感动、为我伤心、因我惆怅而流泪的她……
过了1分钟,她拿出纸,按在我的伤口上,而后,给我的铁哥们一铭打电话,让他带我上医院。
事已至此,还可以再说什么呢?我把手藏在裤兜里,从房间里出来,对她母亲说了最后一句话:阿姨,我走了。那些所谓的我已尽力争取了,以前的承诺不能实现了,我不能给你做女婿了等等的狗屁煽情话语,都被我咽在了肚子里。这个善良的母亲曾经把我当作亲儿子一样疼爱,假期里几乎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叫我去她家里,然后做我喜欢的菜给我吃,而现在,我能做的,除了可以在出门时让她少一些担心,再无其它了。
一铭找到我时,我正独自在酒吧里喝酒,大白天的酒吧没有喧嚣,只有凄凉,连续喝了10瓶啤酒,我第一次吐了。1米82的他有个天生的弱点,晕血。看到我伤口的刹那,他愣在那里,而后,是比我还要激烈的呕吐。我朦胧中看着他,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我架到医院,路上,他问我,疼么?我说疼,心疼。他说,我问你手疼么?我说,感觉不到。这句话是真的,伤口不疼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伤在别人身上,当然伤者必须与你非亲非故;二是你的心思根本没放在伤口上,就象刮骨疗毒的关云长。想起若心看我流血时的表情,我猜,或许那个时候,她的心思已不在我的身上。
我能想起的到此为止,剩下的都已记不清了,因为后来酒劲发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伤口没有缝合,之后有过一次感染,痊愈后就留下了手上这个丑陋的疤痕。后来听一铭讲,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我死死的按住伤口,谁也不让动,医生以为我是害怕,还嘲笑我,但是谁都拿我没办法,最后只有拿了些药,让一铭把我带走。一铭问我,当时我在想什么,我说,我也不知道。
那天,第一个问我会不会娶她的女人,若心,我最后一次见到,当然,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