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降冰雹天公護法 施妙算真人指迷
陷溺沈淪已有年 愛河滾滾浪滔天
修行自可登高岸 何用中流另覓船
話說孫不二自離了馬家庄,一路之上,假裝著瘋顛,行了數月,來到洛陽
城外,有個破瓦窯,她便在窯內棲身,常往縣城乞食,裝成十分瘋魔,惹得那
些小子跟到一路,瘋婆子長,瘋婆子短,所以把她喊出了名,時日一久,這城
鄉內外,都曉得她是瘋顛女人,再無人來擾她,因此得安心悟道,合著重陽先
生大道隱於瘋顛之言也。
又說洛陽縣有兩個出名的痞子,一個叫張三,一個叫李四,往往姦淫欺詐
,無所不為。屢見孫不二在街上乞食,雖然面貌醜陋,卻也明眸皓齒,若非臉
上有許多疤痕,卻也人材不弱。這兩個痞子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那夜月白風
清,滿天星斗,二人從鄉間痞騙良民轉來,吃得醉醉醺醺,路隔破瓦窯不遠,
張三對李四說:﹁我們且去與那瘋婆子作一作樂!﹂李四說:﹁去不得!去不
得!我嘗聽人言,若與瘋顛的女人做了事,一輩子倒霉頭,永不得長運氣。﹂
張三說:﹁咱們是天神不收,地神不要的人,管他甚麼長運氣不長運氣。﹂遂
不聽李四之言,竟往破瓦窯走來,李四也只得跟他一路往前面走去。行不數步
,猛見頭上朵黑雲,將近窯邊,猛然一聲霹靂,如山崩地裂一般,從二人頭上
震來,嚇得張三、李四渾身打戰。那朵黑雲,倏爾散漫,天昏地暗,伸手不見
掌,狂風驟起,吹得二人徹骨生寒,一陣猛雨落將下來,在二人頭上如擂鼓一
般,打得二人頭昏腦痛。李四用手要顧腦殼,那雨打在手背上,如鐵彈子一樣
,方知不是雨,原來落的是冰雹,人呼為雪彈子,俗名冷子,這冷子打得二人
走頭無路,沒處躲藏。李四不住說道:﹁活報應!我原說不要來,你強著走來
,且看如何!﹂張三聽見李四埋怨,心中作惱,忽一腳踩在雪彈子上,那雪彈
子光溜溜的,如何踩得穩,一溜就是一跤,慌忙爬起來,又踩虛一腳,又是一
噗趴,就像有人推他一般,一連摔了幾跤,摔得頭破眼腫,肉爛血流,只是喊
天!
少時雲開月現,依然星光滿天。李四雖挨了些冷子,卻不曾摔跤,倒無大
損,只有張三被這幾跤,摔得頭昏眼花,只是吐舌搖頭說:﹁了不得!了不得
!這瘋婆子犯不得!﹂李四說:﹁你才曉得犯不得,看你下回再來不來!﹂二
人邊說邊走,各自回家。李四把這段情事,對那些流氓痞子說知,一人傳十,
十人傳百,因此那些不學好的人,與乞丐等再不敢到破瓦窯來。孫不二在洛陽
一十二年,修行悟道,永無歹人相犯,皆賴李四之功也!後人看書到此,有詩
嘆曰:
真人在此悟玄功 豈叫狂徒來逞雄
冰雹降落遭毒打 方知護法有天公
且說重陽先生在馬員外家內,不覺年餘,外面有幾個村老閑談,說馬員外
不會享福,白白將一分家財,捨與別人,把一個員外娘子氣瘋了,不知走往何
處去了。內有一個五十餘歲的人,名叫段安仁,說道:﹁我昨日到他庄裡去會
馬員外,門外無人看守,我對直進去,並不見一個婦女,盡是些男子。我問馬
員外在哪裡?他們對我說在後面茅庵內,聽重陽先生講道,我便往後走,見修
蓋許多茅蓬,馬員外同王重陽在當中一所茅蓬打坐,馬員外看見我,即出來陪
我到前廳敘話,我問他孫娘子的下落,馬員外說:﹁她有她的道!我有我的妙
!﹂我又問怎不見丫鬟使女?員外說:﹁男使之婚,女使之嫁,各立家室,永
無牽掛。﹂我又問修這些茅蓬做啥?員外說:﹁召集修行人悟道,養真性。﹂
我又問重陽先生怎不見出來?員外說他最愛清靜,不與俗人交。我問畢,
與員外把事交代了出來,遇著馬興,我又問馬興你們這庄子,先時多熱鬧,如
今為何這般冷淡?好像寺院一般。馬興說:﹁你不知道,我家來的這位重陽先
生,是個活神仙,他不喜歡熱鬧,愛的是清靜,自孫娘子走後,他將庄裡丫鬟
使女僕婦人等,盡行遣去,只留下我們幾個老好在此看守,故這般冷淡。﹂我
又問馬興,怎見得重陽先生是位活神仙?馬興答我曰:﹁凡家中的事,與其外
面的事,莫得人對他講,他都曉得,這不為奇,還有未來之事,以及某日晴,
某日雨,他無不知,豈不是活神仙麼?﹂
段安仁將馬家的話說完,眾村老之內,有一個姓潘的老漢曰:﹁依你這樣
講,他能知過去未來之事,我們這裡乾旱了許久,未曾下過雨,何不同去問他
,幾時有雨?﹂眾村老齊曰:﹁好!好!﹂即同潘老來至馬家庄,先見馬員外
,說明來意,馬丹陽即引眾老同到茅庵,問重陽先生幾時有雨,先生曰:﹁你
們村東頭土地廟,牆壁上註得有雨期,你們去一看便知。﹂眾村老聽了這話,
即出庄來,回往本村,向東頭走來,到了土地廟跟前,果見粉壁上寫得有幾行
字,潘老即念與眾人聽曰:﹁人王面前一對爪,一顆珍珠照王家,二十三天下
大雨,和尚口內吐泥巴﹂。後面幾行小字,寫著四字破,潘老看罷,笑曰:﹁
這是那些學生娃子在此寫的一首字謎,有甚麼雨期?﹂眾村老曰:﹁是個啞字
謎,你猜得著否?﹂潘老曰:﹁我慣懂字謎,怎麼猜不著?﹂眾村老曰:﹁你
既猜得著,快猜來我們一聽。﹂潘老曰:﹁人王下加兩點,是個金字。王字旁
加一點,是個玉字。二十三天下大雨,鬥攏來是滿字。和尚去其和字,而留尚
字,泥巴土也。尚字加在土上,豈不是個堂字,明明是金玉滿堂四字,那有雨
期?﹂段安仁走上前用手指著二十三天下大雨之句曰:﹁這明明是雨期,你們
偏說沒有,雖然是幾句啞謎,卻有機緣在內,今日十九,隔二十三只有四天,
看二十三有雨無雨,便知重陽先生靈也不靈。﹂眾村老齊曰:﹁段哥言之有理
!﹂於是各自回家去。
到了二十三日,黑雲滿天,大雨如注,從早至午,雨方止,眾村人始信重
陽先生之神也。又有北村一人失牛,遍尋不著,來問先生,重陽先生曰:﹁牛
在南村大樹之上,鴉雀窩內。﹂那失牛的人,聽了這話,忍不住笑說:﹁偌大
的牛,那一點點鴉雀窩,如何裝得下?﹂重陽先生曰:﹁你去自可得牛,不必
多言。﹂那人只得出了茅庵,來在南村,果見大樹甚高,上有雀巢,鄉裡人原
會爬樹,即爬上樹去,探取雀巢,原是一個空窩,用手扯了一下,那枯枝墜下
來,打在臉上,略一低頭,看見村裡破屋之內,拴著一條牛,仔細一看,正是
所失之牛。這牛臥在破屋裡,外面堆柴四圍遮掩,若非從高望下,再也看不見
,其人忙下樹來,心中明白,這村裡原有一位樑上君子,慣做此事,若非先生
指示,他到晚間,便把牛牽到遠方賣與別人。失牛之人到破屋裡,逕自去把牛
牽回。
此話不題,那日西村裡,又有幾個人來問事,內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
說他哥出門數月,不知幾時回家,因此來問老先生。重陽先生曰:﹁回去問你
媽的手。﹂那娃子聞言笑個不停,回得家來,見他媽手內拿著一封書信,說你
哥哥在萊州做生意,帶得有書信回來,帶信人剛纔走了,你可拆書念與我聽。
那娃子拆書念曰:﹁不肖男書奉慈母,自父去世,蒙母教育成人,今體父志,
出外貿易,頗還順遂,目下帳未收齊,不得速歸,為慮母憂,特書函一封,以
慰母心,待秋涼之時,九月半間歸家,待奉甘旨。﹂那娃子未曾看完,拍手大
笑說:﹁好靈驗!好靈驗!﹂他媽正要問只見門前來了五六個人,不知為何?
且看下文分解。
不因漁父引 怎得見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