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iam兄，

我在民國61年上國中，是九年國教第五屆，這麼算來您確實大我一或兩歲。

我是唸DJ音標的最後一屆，隔年全面改用KK音標，連國文、數學、物理、化學課本全部換新，考高中聯考時，連重考的退路都很難，壓力特別的大。

那時課本古文選得比較多，民國62年的大學聯考作文題目「曾文正公云："風俗之厚薄，繫乎一二人心之所嚮。"試申其義」，出自當時國中課本的課文「原才」。命題委員大概直接由曾國藩全集選出這段話的，不曉到這也是當時國中國文教材。

那時的部分課文，現在還記得起來些許，「鞭虎救弟記」，薛福成的「觀巴黎油畫記」，雖然遠不如「滿江紅」有名，但是印象就是特別深刻。

國中課本有幾課，說是文言又太淺，說白話文也不對，像是朱惺公的「瘞菊記」，蔡元培的「自由與放縱」等，奇怪，竟然還記得幾句

自由，美德也。若思想，若身體，若言論，若居處，若職業，若集會，無不有一自由之程度。
然若過於其度而有愧於己，有害於人，則不復為自由，而謂之放縱。放縱者，自由之敵也。

陳之藩的文章是中學課本的常客，國中唸「失根的蘭花」，高中唸「哲學家皇帝」，聽說後來的課本也編入「謝天」，都是發人深省的文章。

不記得是在國中還是高中國文課本，有一篇段永蘭女士寫的「我的父親」，描寫其父段錫朋的操守，文辭愷切動人，當時甚至覺得還勝過朱自清的「背影」。及到行年漸長，越覺得父愛多是隱性的，它的的確確存在，卻又淡然到不易察覺。朱自清描寫父親，就是這樣，情感平鋪直敘在文字中，平淡中見真情。

除了這課課文，我未曾找到段永蘭女士發表的其他文章。

那時最暢銷的國文參考書作者應該是葉鼎和，英文是王輝雄和楊榮一，數學是侯西泉，史地一定要買本秦可喜的地圖來唸。參考書訂價通常是十元，抵制盜印特價九元。當時以周刊發行的「中國學生報」，也非常出名。民國六十二年第一次能源危機，政府壓抑物價到隔年春節後，一次調足油、電、交通運輸費率，物價隨之狂飆，參考書瞬間變成卅多元一本，漲幅之大令人乍舌。

William兄，同您一樣，我小時候也住在河邊，不一樣的是，我在台北橋頭附近，淡水河旁，這附近通稱「大橋頭」。當年台北橋是日本人蓋的七跨鋼橋，怎麼看都像那時十元紙鈔上的那座橋，後來才知道紙鈔上印的是西螺大橋。台北橋附近的堤防是鵝卵石和水泥製造，堤防上有阿兵哥駐守，橋上還建了收費站收過橋費。堤防有幾個水門，每到國慶，水門會開啟讓大家到河邊看煙火。

小時候會在河畔打水鏢，抓螃蟹，看龍舟，遠眺中興橋。颱風時，淡水河的濁水澎湃洶湧，水位曾經到堤防以下幾公尺，相當嚇人。小學時候到三重老師家補習，都是步行通過台北橋，那時河水比較清澈，由橋上可以看到河底比較淺的石礁。民國五十八年台北橋改建為鋼筋混凝土橋，堤防也改成預鑄組合方式建造。隨後台北縣也在淡水河蓋起堤防，台北市就把堤防加高成為兩百年頻率洪水位，這下子形成了堤防比橋面還高的奇特景觀，民國八十年，台北橋拆除改建，把橋面板提高，在河面上立體交叉，成為現在的樣子。

後來淡水河上的橋樑越蓋越多，往北有重陽橋、高速公路橋、更遠的關渡大橋，往南則在台北橋和中興橋間建了忠孝橋，由台北橋就不容易看見中興橋了。民國七十五年，中興橋竟然因為濫採砂石，橋墩遭到沖刷而裸露，造成橋面斷裂，現在的中興橋是七十七年重新建造，橋面同樣加高加寬。

想來自己竟然看到幾代台北橋的拆除與興建，目睹淡水河上多座橋梁的產生，越來越像地方耆老了。


William兄，當年您搭的公車，應該還沒聯營吧？學生票一格五角，一張六十格卅元，成人票是紙券，大概三張郵票大小，面額二元伍角。車上冬冷夏熱，還有車掌小姐剪票。那時馬路比較少，也比較小，由南京東路底搭到中山堂算相當遙遠了。有次我和老師到公館，坐了好久好久的公車，沿路見到大小溝壑，長大後卻不見這些水路，多次查探方知當年所見乃是柳公圳和它的分支，後來都隨著下水道加蓋而隱入地底了。

高中時，市府整合多家公車業者路線、號碼、票證與票價，才成為現在這種聯合營運模式。早年市府允許業者在公車站牌人行道上設立售票亭，販賣車票，後來竟然成了人行道上的雜貨店。一直到公車改成投現後，市政府開陸續拆除售票亭，現在已經找不到售票亭的蹤跡了。

很懷念那時經常出現在售票亭口那位女生，還有和藹可親，對公車路線如數家珍的售票亭老闆。


這些年偶爾會經過南京東路五段底，變化真的很大，拆除了正氣橋，新建的麥帥二橋成為出名的賞夜景點，捷運施工圍籬處處，還蓋了座彩虹橋。經濟活動改變了生活方式，也造成土地超額利用，大幅更動原有的地物地貌，這也讓我們成長過程的回憶，格外的珍貴起來。

再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