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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reurl.cc/1mgjgQ說什麼話 就是什麼人
一個人說一百句文雅的話,尚不足以證明他是斯文人;但說一句粗鄙的話,就會暴露他是粗鄙人。
語言是一種最能顯示或暴露人水準、氣質及教養的繩尺。不但「多言數窮」,就是一句話,半句話都能讓人判斷言者的高低善惡。韓非子可能是第一個注意到說話的「危險」性的中國人。但他書中兩篇有關語言的文字「難言」及「說難」,談的都是話說之後見信與否及得失利害的問題,而未能從語言學的觀點,去討論語言水準與人品間的關係。
亞里斯多德的「修辭學」,是集中討論用什麼方法(如「三段論法」)來說服人的學問,尚不是近代意義的語言學。觀照說話人的氣質的「語言學」,要到近代才成立。
但在公元七世紀前後,已有一些中國人,懂得運用語言、選擇辭彙,來宣示自己的思想、氣質、機智或境界。第一種人是魏晉的清談之士。他們以巧妙的語言,表達脫俗的思維,也以不凡的措辭,表達高邁的境界。
在一本紀錄當時代清談的書《世說新語》中,後世得以見識舊時「王謝堂前燕」的呢喃,濡染他們的德行、文學、方正、雅量、識鑒、品藻、捷悟、豪爽、容止的片鱗;遙望千古,實令人無限的嚮往。
第二種是另成一格的禪學問答。禪宗,受佛教之啟發而由達摩傳到中國。「禪」是梵語「禪那」的簡稱,大意為「靜思」。當初佛陀「拈花微笑」而不語,有非語言所能說明的意思。是以,禪起初主張「不立文字,直指人心」,排除語言的限制。
但經達摩到六祖,接受《楞伽》、《般若》、《壇經》為其依據,漸漸在「隨心自在」中有其特殊風格的文字及問答。其間許多問答,如「菩提無樹,明鏡非台」之類,不到那個境界說不出那種話,這些話,既以漢文漢語表達,即成為漢文化的新語彙及新思想,大大擴大了漢文化的深度和廣度。
但我們很久沒聽到這類言語了。放眼望去,在官署裡,在電視上,在街頭上,在競選台上,在議會裡,惡質語言充斥社會,人說惡質語言是因內心惡質;人說粗鄙語言可見惡質粗鄙;人說髒話,乃因教育失敗。
什麼教改全是廢話,今日應提倡的是漢語文的學習,以改善說話的氣質。所謂文化不過如此,這是當務之急,也是百世之事。
(作者為專欄作家:謝鵬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