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中國人裡，即便你不是佛教徒，也會經常聽到做功德。我們在誇人的時候會說：你很有功德。我們也會說：這麼做很有功德。甚至還有大功德主這樣的稱謂。聽起來似乎出錢最多的那個人功德最大。很多佛教徒都這麼表述。一般來說，我們不會覺得這麼表述有什麼問題。但是如果我們較真的話，事實上，我們這樣表述其實是蠻有問題的。如果我們把“功德”一詞換成“福德”，那將是更精確的表述。



我們通常所說的功德，其實只是福德而已。任何基於非實相的感知所產生的都是福德。事實上，對大部分人來說，功德是他們無法企及的，但是他們可以製造福德，因為福德是因緣所成法。菩提達摩說：“功德在法身中”。安住實相，即是功德。但切勿以為我在向你傳輸“福德不如功德重要”的觀念，它們同等重要，如果你不努力製造福德，你根本沒有可能具有功德。而且，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製造福德幾乎是我們唯一可以做的。我們只有累積無量的福德，才有機會一窺實相證得佛果。



當提到佛果的時候，我們同樣要小心。我們很容易誤會佛果也是因緣所成。 “佛果”這樣的詞聽上去似乎是我們之前種下的什麼東西後來長成的。但事實並非如此。就像是風把烏雲吹走，讓藍天顯現出來。無論是烏雲還是風，都不是藍天的製造者。藍天本來就在那兒。佛果就像是藍天。藍天不是風或者烏雲製造出來的。



我想在此略微講述福德與功德的差別。假如你布施一小塊牛肉給公園裡的貓咪，在布施的當下你認為你是真實存在的，貓也是真實存在的，飢餓也是真實存在的，你在為它提供午餐，你希望藉此讓它遠離飢餓，你這麼做是出於慈悲心。你知道流浪貓冬天是怎麼過的。你不希望它們被凍死餓死。這樣的行為產生的只能是福德。但是假如你真的證悟到了（這裡說的是證悟）無論是你自己還是貓，還是你布施的行為都沒有絲毫的本質，這一切都僅只是你的概念，如果你能安住在沒有見地的見地裡去做這件事，那麼這就是功德。



我再次提醒諸位不要輕視福德。如果我們沒有這些基於迷妄的善業，我們根本沒有機會了解實相。我們應該努力去製造這樣的善業，雖然它仍舊是基於迷妄的，但它會帶領我們接近實相。所以，我們應該去供很多燈，（“很多”，“燈”這樣的概念在大圓滿的見地裡也都屬於迷妄。）應該去供很多花，應該念更多的咒，應該去供養我們的上師，我們也應該去讀誦金剛經，最好能讀十萬遍。要知道，這些都是設計出來針對你的習氣的修行方式，我們經歷了無數個輪迴，我們在輪迴中只做兩件事——自我證明和自我保護。我們因此養成了珍愛自己的強大習氣，也學會了各種自我保護手段。而這些修法，就是針對我們珍愛自我的習氣所設計。但不要以為你只要這麼做了就一定可以削弱“自我”，如果你這麼認為，你就太小看你的“自我”了。我們的“自我”是極其強大和狡猾的。雖然任何削弱我們“自我”的行為，都可以為我們累積福德。但我們的“自我”已經進化到可以把這一切都轉為己用的程度了。所以不要妄想僅憑己力就可以戰勝自我，我們只有和真正有經驗的老師合作才有可能戰勝自我。



雖然我說了半天，但不要以為真的有一個東西可以叫做福德，但也千萬不要以為福德不存在。如果有人認為福德真實存在，那他肯定錯了。但是如果另一個人認為福德不存在，他也一樣錯了。



在此我還想提醒諸位的是，佛教徒的另一個常見的誤解。我知道很多人對於因果有很大的誤解，很多人說到因果的時候，他們似乎只是在說一種規則，像是一種“宇宙法則”。但是我必須提醒你的是，因果並非只是一種規則。對因果最常見的一種誤解是只把它當成一種規律。事實上，沒有什麼不是因緣果。從你的臉到天上的雲到街上跑的車，一切物質非物質。大部分佛教徒似乎只把他當成非物質的規律，而從不認為自己的洗腳盆手機殼就是活生生的因緣果。當我們說到果的時候需要注意的是我們所謂的果並非真正的結果，果只是暫時看起來像個果，這個呈現為果的現象本身也是億萬個不斷變化的因和緣，它從未停止過變化。舉個例子，通常我們都會認為一顆李子是個果，但它會變軟，變黃，最後爛掉。你懂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