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變色
皇太極(1592~1643),愛新覺羅氏,清太祖努爾哈齊第八子,明萬曆二十年(1592),出生於建州女真的費阿拉(今遼寧省新賓縣境內),生母葉赫那拉氏,葉赫部女真首領楊吉努之女、金台石之妹。葉赫那拉氏得努爾哈齊寵愛,因而在努爾哈齊的繼室正妻富察氏袞代失寵後,被扶為正室,其子皇太極也因生母之正室身分而成嫡子。皇太極自小聰慧,《清太宗實錄》稱他得父親之寵愛,三歲時即穎悟過人,七歲時,父親還把某些家事交給他辦理,不煩指教,即令人滿意。這種記載雖有溢美成分,但不會是毫無根據的編造。此後,與他一起生活的,還有幼小的岳託(努爾哈齊孫)和濟爾哈朗(努爾哈齊侄),這二人由皇太極生母撫養。皇太極與這二人童年時期同炕而眠,同桌而食,朝夕相伴,結下深厚友情。這二人後來都成了獨掌一旗的旗主,是後金(清)政權中權勢頗大的宗王,因而,這幾人自小即結下的這種情誼,對皇太極以後的政治途程,乃至清初之政治都產生了重要影響。
皇太極十二歲時(明萬曆三十一年,1603),努爾哈齊由費阿拉遷居赫圖阿拉(今遼寧省新賓縣),這一年,皇太極生母葉赫那拉氏去世,努爾哈齊哀痛不已,停柩三年始葬。此後,努爾哈齊又把烏喇那拉氏立為正室大福晉。大約在明萬曆三十四年,努爾哈齊為十五歲的皇太極娶妻成家。
皇太極元配之妻是努爾哈齊手下五大臣之一的額亦都之女,車爾格的妹妹,鈕祜祿氏。至晚在明萬曆三十六年皇太極十七歲時,烏喇部貝勒博克鐸又將女嫁與他,此女烏喇那拉氏,史稱繼妃也即繼福晉,這位繼福晉於明萬曆三十七年為皇太極生長子豪格。
明萬曆四十一年三月,努爾哈齊囚禁長子褚英,兩年後的明萬曆四十三年閏八月處死,大約在這段時間,或稍後,努爾哈齊把褚英所領的白旗固山分給了皇太極。同年,四旗編為八旗,皇太極領正白旗,由白旗分出而另組成的鑲白旗,由褚英嫡長子杜度為旗主。1616年(後金天命元年,明萬曆四十四年),努爾哈齊在赫圖阿拉稱汗,建金政權,史稱後金,汗之下,皇太極與代善,阿敏,莽古爾泰四個勢力較大的旗主合稱「四大貝勒」,這四人又以齒序,皇太極因最小,故當時又稱其為「四貝勒」。四大貝勒在後金天命朝曾按月輪值,掌理機務。據當時在後金的朝鮮人稱,諸貝勒中僅皇太極識字,而且「勇力絕倫」,在當時可以說是文武全才了。天命四年,明朝因後金攻陷撫順,清河等地,而發幾路大軍圍剿後金,雙方展開明清交戰史上有名的薩爾滸之戰。在這次戰役中,皇太極率本旗兵奮勇衝殺,而且出謀劃策,以智破敵,為這一戰役的勝利立下戰功。同年八月,他又隨父出征,消滅了海西女真四部中的最後一部葉赫部。天命六年,後金大舉進攻遼瀋之地,皇太極與諸貝勒隨努爾哈齊率八旗兵同明軍作戰,攻佔瀋陽、遼陽,進佔遼東之地。此戰,皇太極曾率兵先後擊敗明總兵朱萬良、李秉誠、姜弼等部明軍。同年,後金遷都遼陽。天命九年,後金與科爾沁蒙古結成共同對付察哈爾蒙古的軍事同盟,皇太極與諸貝勒同科爾沁部領主奧巴等一起盟誓。次年,科爾沁蒙古貝勒齋桑(或作寨桑)將其女嫁皇太極,由其子吳克善送至遼陽成婚。此女便是生育福臨(順治帝)的孝莊文皇后。一個月後,後金遷都瀋陽。天命十一年,努爾哈齊率兵進攻山海關外的寧遠城,被明守將袁崇煥打得大敗,不久病死,後金面臨著新君繼立的問題。
努爾哈齊生前並沒有規定汗位繼承人,最初,他曾先後想讓長子褚英、次子代善接替他掌政,均因不遂其意而放棄。天命七年三月,他開始規劃其身後實行「八和碩貝勒共治國政制」,由八旗旗主等共同推舉新汗,若新汗行政時大家不滿意,遭眾貝勒反對,諸貝勒還可聯合將其廢掉,另推舉新汗。在這一規制之下,八旗旗主都有資格被推舉為新汗。當時,八旗旗主是,努爾哈齊次子代善掌兩紅旗,代善為正紅旗主,子岳託為鑲紅旗主。二貝勒阿敏為鑲藍旗主。三貝勒莽古爾泰為正藍旗主。四貝勒皇太極為正白旗主,且控制白旗系統的另一旗鑲白旗,此旗旗主杜度已被調至鑲紅旗,鑲白旗安置了皇太極之子豪格,原在此旗的阿巴泰(努爾哈齊第七子)仍留此旗。努爾哈齊的兩黃旗,將正黃旗分給了阿濟格、多爾袞,而以阿濟格為旗主。鑲黃旗分給了幼子多鐸,以其為旗主。這些旗主中,兩黃旗、鑲紅旗、鑲白旗四個旗的旗主為小貝勒,無論是資格、資歷還是權勢上,都比四大貝勒相差較多。四大貝勒中,二貝勒阿敏是努爾哈齊之侄,在八個旗主中,只有他一人是汗室旁支,與其他旗主的關係也不甚密切,被推舉而入選的可能性不大。三貝勒莽古爾泰勇有餘而少謀略,性格也較殘忍,宗人關係也不好,被推舉為汗的可能性較小。代善有宗支方面的勢力。戰功頗著,為人忠厚,宗人關係好,但以前努爾哈齊曾不想立他為未來的汗位繼承人的事件,對他此次的汗位入選是個十分不利的影響。四貝勒皇太極智勇雙全,也很會為人處事,一些小貝勒如鑲紅旗主岳託、阿敏之弟濟爾哈朗、莽古爾泰之弟德格類等,均與他是親密伙伴。努爾哈齊死後,岳託便聯絡其弟薩哈廉,去勸說他們的父親代善,在次日的新汗選舉會上推舉皇太極,代善也同意,在眾貝勒共議新君的會議上,代善的提名不僅為皇太極的被立爭得了先機,而且由於他的實力、威望,其他人不便反對,更重要的,還是皇太極本人素質、能力及人際關係,以他為汗,對努爾哈齊家族政權、眾貝勒的共同利益都是有利的,對比之下,他是較為合適的人選,因而最後得以被確立。此後有朝鮮方面傳言,努爾哈齊生前曾立多爾袞為汗位繼承人,因多爾袞年幼,先讓代善攝政,代善以為嫌迫而擁立皇太極。這種說法並無事實根據,只是推測傳言。事實是,努爾哈齊晚年一直為以後實行八和碩貝勒共治國政、共舉新汗制做佈置工作,直至其死前也未改變這一既定做法而突然改變主意立某。假如立多爾袞,他也絕不會只向代善一人說,而應以口頭或文字形式告訴所有貝勒,公之於眾,以免事後發生爭亂。況且,當時的多爾袞僅是掌半旗牛彔、年方十五歲的一般貝勒,而非旗主,從無軍、政實踐,努爾哈齊即使是預定繼統者,也不大可能是多爾袞,因為他不可能捨棄八旗的旗主而立非旗主的多爾袞,將來在八和碩貝勒共治國制下,一個無行政經驗的少年能否駕馭包括四大貝勒在內的八個旗主,順利行使汗權,是努爾哈齊不能不考慮的。皇太極之被舉為汗,文字記載言之鑿鑿,非後人之編造。所以皇太極繼位後,所有貝勒包括被他打擊的各貝勒,也從未有人說努爾哈齊生前立過多爾袞,皇太極非推舉而成新汗的。其實朝鮮方面還有關於努爾哈齊生前立代善,代善讓給皇太極,以及努爾哈齊立皇太極,皇太極讓代善,代善又聯合諸貝勒擁立皇太極等等說法,都屬猜測,不符合事實。另外,今人還有的認為努爾哈齊之大妃(即阿濟格、多爾袞、多鐸三人之生母)之殉葬努爾哈齊,也非努爾哈齊遺言,而是代善、皇太極等捏造努爾哈齊遺言逼其殉葬的,逼殉原因也由於是努爾哈齊曾欲立多爾袞為嗣汗,代善支持皇太極,為確保多爾袞之母不加反對,必須先迫其自盡。此外,令其殉死,也是為削弱兩白旗三兄弟的反對性力量。這也是猜測,事實是,努爾哈齊生前曾有文字性的遺囑出示給幾個貝勒,令他們安排其死後的大妃殉葬一事,這在滿文《滿洲實錄》中有記載。其實,若真的立了多爾袞為嗣汗,害死其生母又有什麼意義?多爾袞被立一事能抹煞得了嗎?誰再加害其母而繼汗位,不也是明擺著的篡逆奪位嗎?所以,可以認為,皇太極之被推舉為新汗是真實的。
天命十一年九月初一日,皇太極在瀋陽舉行即汗位典禮,改元天聰,以下一年為天聰元年(1627),並頒發布詔書,實行大赦。就在其繼位初,進行了一次以互易旗纛、屬人不動為方式的改旗。皇太極父子的兩白旗變為兩黃旗:原正白旗變正黃旗,原鑲白旗變鑲黃旗。而努爾哈齊之時的兩黃旗此時則變為了兩白旗:其中阿濟格為旗主的原正黃旗變成為鑲白旗(此旗在天聰二年三月又以多爾袞為旗主),多鐸為旗主的原鑲黃旗變為正白旗。因為在努爾哈齊時期,後金就已經仿從漢族王朝「尚黃」的禮制,皇帝之衣飾等等標誌用黃色,因而努爾哈齊所領之兩個固山(即旗)也以黃色作為標誌。皇太極繼位為汗後,汗之所領旗也當然地要用黃色,因而有此次改旗之舉,因為這是後金政權政治性禮制的需要,而且改旗也只是改變旗纛標誌,原旗下屬人不動、仍隸原旗主,所以此次改旗也進行得很順利,在汗家族諸旗主貝勒中也沒鬧出大的波瀾。
皇太極繼位後,後金政權面臨著諸多需要解決的大問題。
首先,是遼東大地這一佔領區尖銳的滿漢矛盾。進佔遼瀋之地的滿族,依靠務農的漢人為生,努爾哈齊之時,強令將滿漢人合而編莊,讓他們共居一處,同耕同食,而滿族人實際是以征服者的身分奴役漢人,剝削漢人,把漢人作為奴僕,甚至欺凌漢人妻女,因而遭到漢人強烈反抗。漢人除大批逃亡外,還採取暴動、暗殺、投毒等等方式,打擊滿族人。天命八年,便發生兩次規模較大的漢人抗暴鬥爭,打死打傷滿人官兵幾千人。滿人因食用被投毒之水,放毒之鹽及食品而亡,或被三五成群的漢人祕密打死等等事件,時有發生。努爾哈齊時,對這種情況曾採取殘酷鎮壓的辦法,他認為聯絡發動反抗的,主要是漢族中的文化人,因而對漢人秀才(生員)等的屠殺尤為殘暴,但野蠻的高壓並未產生多大效果,滿漢矛盾始終很尖銳。皇太極繼位後,首先實行滿漢分屯別居,將分與後金官兵的漢人農奴抽出,另編為民戶,組成莊屯,派漢人官員管理。皇太極還改變乃父屠殺漢人知識分子的做法,把掠虜、分與滿人為奴的漢族文化人選拔一部分人,充實文館,利用他們的知識為其統治服務。
其次為戰亂、災荒、徭役等造成的經濟凋蔽、糧食奇缺、物價騰勇,國困民窮,是當時的又一大問題。為此,皇太極與諸貝勒商議後發諭令,均平滿漢差徭,罷除當時的土木工程,以使百姓專力從事農田耕作。另外,允許民眾自由貿易,以增加商稅收入。與此同時侵入朝鮮,力圖從朝鮮方面獲得一些經濟來源,並將大批飢民驅入朝鮮吃糧渡荒。
另外,還有後金官兵的士氣問題。努爾哈齊兵敗寧遠,對後金政權是個沉重的打擊,官兵情緒低落,急需軍事上的勝利以鼓舞士氣,振作國威,以穩定內部統治。皇太極繼位一個月後至半年多內,後金共發動了三次對外戰爭。天命十一年十月,首先由大貝勒統兵萬人出征蒙古扎魯特部,歷時半個月,大勝而還。同月,還別遣八旗兵征伐巴林部蒙古,掠獲大批畜、物而回,兩個月後的天聰元年正月,元旦剛剛過去八日,二貝勒阿敏又與岳託、濟爾哈朗、杜度等諸小貝勒率數萬八旗兵攻入朝鮮。皇太極還指示阿敏,皮島(今朝鮮椴島)駐兵之毛文龍,收納遼東逃民,應一併攻取。阿敏大軍接連攻陷定州、安州、黃州、一路搶掠。朝鮮國王李倧料不能敵,帶家眷逃入江華島,派人與後金軍議和。後金迫使朝鮮與明朝斷交,與後金結為兄弟之邦,每年春秋二季向後金貢物,並開放中江互市。和議後,阿敏又縱兵大掠三天,而後班師。此後,皮島也處於孤立無援的困境。幾個月後的對明作戰,卻很不順利。天聰元年五月,皇太極親統大軍,西攻明錦州、寧遠,志在必勝,以報父仇、張國威。不料連遭城中明軍炮火的痛擊,濟爾哈朗等幾名貝勒也被炮擊傷,兵士積屍城下,傷亡慘重。皇太極不得不含恨退兵。兩次攻打寧遠失敗,而且明軍著力經營錦州、寧遠防線,使皇太極等認識到,突破明廷之寧錦防線而由山海關入內地征明朝,短時間難以得手,只有另闢進兵之徑,同時破壞明朝之寧錦防線,徐圖進取。另外,西征明朝,還要鞏固後方,其中較重要的是解決漠南蒙古問題。
漠南蒙古分佈於大漠以南,大致相當於今內蒙古自治區的範圍,有察哈爾、敖漢、奈曼、兀魯特、喀喇沁、土默特、巴林、巴岳特、扎魯特、翁牛特、科爾沁、烏珠穆沁、克什克騰、蘇尼特、阿巴垓等等部落,諸部各有領主,其中以察哈爾部最強大,該部當時是蒙古大汗的直屬部,首領為林丹汗。科爾沁部的實力也較強,該部曾參加葉赫部女真等組成的九部聯軍攻打努爾哈的建州女真,失敗後與努爾哈齊通好,互通婚姻,成為最早與滿族建立友好關係的蒙古部落。後金天命時期,漠南蒙古察哈爾部林丹汗正致力於諸部蒙古之統一,但由於林丹汗以強凌弱,因而服屬於察哈爾的蒙古諸部,不斷脫離其統屬,或投附其他較強之部,或投附後金滿族,天命時期,就有兀魯特部及巴岳特部的一部分領主貴族投入後金。而科爾沁部,也與後金建立了共同對察哈爾蒙古的結盟。巴林、扎魯特部的一部分貴族則又投附科爾沁部。後金不僅受到強盛的察哈爾部威脅,而且遭受某些鄰近蒙古部落的襲擾。皇太極在西征明朝受挫後,便把兵鋒轉向了北部、西部的漠南蒙古。而就在此時,形勢出現了對後金十分有利的轉機,僅天聰元年六月至天聰二年八月初這一年多的時間,便先後有奈曼、敖漢、巴林、喀喇沁等部及土默特的一部分蒙古人投向了後金,他們或是背離察哈爾林丹汗,或是脫離所依附的蒙古部落,而來依附後金,有的則是與察哈爾蒙古矛盾尖銳,大動兵戈,最後投依後金,訂立攻守同盟。此外,察哈爾內部的某些領主貴族,也因不滿於林丹汗,率部眾投歸了後金,皇太極抓住這一有利契機,於天聰二年九月,便聯合已結為同盟的科爾沁、奈曼、敖漢、巴林、喀喇沁等部蒙古共同出兵,征伐察哈爾蒙古,取得勝利,將察哈爾敗軍一直追到興安嶺。此戰獲勝後,以前依附於科爾沁部的扎魯特部蒙古領主色本等也率部投附了後金。
天聰六年,皇太極派人徵調各依附後金的蒙古部落出兵,再次征察哈爾蒙古。該年四月,皇太極親統大軍西進,渡遼河、西拉木倫河,至昭烏達,大會蒙古諸部兵,十萬滿蒙聯合大軍浩浩盪盪,一直向宣府,大同以北一帶的察哈爾蒙古挺進。林丹汗驚聞大軍臨境,自知不敵,帶領部眾,棄土西奔。皇太極率兵追至黃河,大勝而歸。此役,強大的察哈爾部已被擊潰,後金掠獲收容大批的察哈爾部眾、牲畜。從此,後金在關外東北、漠南蒙古的廣袤地區,確立了無可與其爭鋒的強盛勢力地位。
天聰九年,皇太極又派多爾袞等率八旗兵遠征黃河以西,以收服察哈爾蒙古殘部,其時林丹汗已死,其子額哲及額哲之母蘇泰太后領殘部暫居黃河西,多爾袞領兵至,額哲母子率部歸降,並獻上元室玉璽。在此前後,原依附於察哈爾的一些部落也紛紛投附後金。至天聰九年收編察哈爾殘部,蒙古大汗絕統,漠南蒙古基本上全部歸附於後金。
自天聰初年漠南蒙古的某些部落歸附後金,便為後金進攻明朝提供了極大方便,最重要的,是喀喇沁部之歸附後金,使明朝北京以北、東北長城一線已直接暴露在後金的兵鋒之下。此後,後金(清)便多次繞開明朝著力經營加固的寧錦防線,而從其西部的長城一線,毀長城邊口而入內地。
天聰三年十月,皇太極親統大軍征明,以投附的喀喇沁蒙古台吉為嚮導,通過喀喇沁部,兵分兩部,在遵化(今河北遵化,在承德市以南一百多里處)北部的長城龍井關、大安口分別突破,攻陷遵化城,隨即西進,兵臨北京城下。明廷京師告急,山海關外的寧遠守將袁崇煥、錦州總兵祖大壽率兵進關救援。皇太極與隨軍漢人高鴻中、鮑承先等巧施反間計,使明帝崇禎誤認為袁崇煥是與皇太極有約,合攻北京,而將其囚禁獄中,後處死。後金從此除去明寧錦防線上的一名勁敵。後金在攻掠北京周圍一個月後,又回師東進,連下永平府及其下屬的遷安、灤州,並留兵守之。此役,後金軍打擊、震懾了明廷,掠獲大批人畜財物,而且在攻克遵化、永平等地時招降了一批明將官。
以前兩次寧遠受挫及此次攻明北京城,使後金統治者嘗到明軍大炮的厲害,了解到自身武器上的缺陷,因而在天聰四年,也開始利用漢人仿造西洋火器──紅衣大炮,次年正月造成一批。同月,組成漢人火器部隊,滿語名為烏真超哈,以後,這支重炮部隊在火器製造及兵員上不斷擴大,在攻打明朝、朝鮮的歷次戰鬥中,均發揮了較大威力。
天聰五年七月,即烏真超哈組建半年後,後金開始攻擊明大凌河城。大凌河城位於大凌河西岸,錦州之東,明軍為加強寧錦防線,在錦州以東這一重要地形處再加築大凌河城。皇太極等得知消息,決定出重兵攻下此城,將其摧毀。此次圍攻大凌河城,八旗兵每兩旗圍一面,每旗配備烏真超哈的大炮數十門,而且在城外挖掘深寬各一丈的壕溝。皇太極則在城南山崗立營指揮。歷經三個月的炮攻、圍困,城內糧絕,大批守將出降,這批降將,後來都成了後金(清)軍政機構中的重要官員。攻克大凌河城,皇太極命將該城全部拆毀,然後回軍瀋陽。就在這一戰役中,三貝勒莽古爾泰與皇太極因旗兵派撥等事發生激烈爭吵,莽古爾泰激怒之下竟然拔刀相向,被其弟德格類拉走。作為正藍旗主的莽古爾泰,竟然向汗如此無禮,使皇太極汗也大失顏面。皇太極憤怒不已,決定回京以後對莽古爾泰狠加打擊,以提高汗的威嚴權勢。其實,三大貝勒及諸旗主與汗權的矛盾,自皇太極繼位以來就一直存在,皇太極削弱三大貝勒、旗主的權勢,也從繼位後不久就開始了。
皇太極繼位初,仍沿襲努爾哈齊時期四大貝勒按月輪值掌理國政的制度,由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三貝勒莽古爾泰,輪值掌機務,這幾人也因此在後金政權中繼續擁有超出一般旗主的權勢。天聰三年正月,皇太極婉轉地對三大貝勒說:「以前諸機務,動輒煩勞幾位兄長,多有不便。以後改由各小貝勒輪值」。從此廢除大貝勒們輪值機務之制,這是對三大貝勒權力的一次嚴重削弱。天聰五年七月,後金又仿照明朝制度,設立六部,分類管理八旗共同事務,以分割各旗主對本旗下事務的處理權限,由吏部掌官員之任免,戶部管八旗之財政、賦稅、丁役及旗下戶口丁壯之編審。禮部負責禮儀禮制。兵部掌軍事、兵丁。刑部統理後金八旗諸刑事案件。工部負責土木工程,器物製造等等。各部設管部務小貝勒及承政、參政等官員,這些人並非按旗平均出人擔任,而且直接對汗皇太極負責,這樣,就使後金、八旗事務集中在皇太極的直接指揮下處理,嚴重削弱了八旗諸旗主等聯合處理政務的八和碩貝勒共治國政會議的權限,而汗權則顯著擴大加強。三大貝勒之權勢,一直是皇太極重點削弱的對象,目標首先對準的是二貝勒阿敏。當初,阿敏之父舒爾哈齊就因與努爾哈齊權勢之爭而被囚死,此後,其部眾雖由努爾哈齊交與阿敏繼領,但阿敏對以前之事始終耿耿於懷,總想脫離後金,率本旗獨立發展。天聰三年,皇太極親統大軍征明,留阿敏守瀋陽。征明之軍岳託、豪格等小貝勒率兵先回。在迎接儀式上,阿敏「儼若國君」居中端坐,令岳託等對他遙拜。之後,阿敏守關內的永平等四城,被明軍圍攻,阿敏屠殺城民而棄城逃回關外。皇太極等遂定阿敏十六大罪,將其削去大貝勒、旗主,禁錮高牆,以其弟濟爾哈朗為該旗旗主。壓制阿敏後,下一個目標就是三貝勒莽古爾泰了。皇太極從大凌河城回至瀋陽後,即令諸貝勒議莽古爾泰罪,結果眾議莽古爾泰拔刀露刃欲犯上,是對汗的大不敬,而削其大貝勒名號,並罰銀萬兩,又罰馬二十匹給汗及諸貝勒。事情並未至此結束,兩個月後,後金又改定朝儀禮制。自皇太極繼位始,後金朝儀便是三大貝勒與汗共同「南面」並坐,接受諸小貝勒及大臣們的禮拜,儼然四個國君,皇太極並未顯現出一國之汗的突出尊貴身分。天聰五年底,他根據禮部參政李伯龍的建議,決定自天聰六年正月起,將朝儀中的幾大兄長貝勒與汗並業改為汗皇太極一人南面獨坐,大貝勒代善與莽古爾泰二人在汗之側橫向而坐。莽古爾泰遭打擊,於天聰六年十二月亡故。莽古爾泰之子額必倫對皇太極早有怨恨,曾對人說,其父在大凌河露刃之時,若是我在,必「以刃加汗,與父同死」。這句話後來傳到了皇太極耳中。天聰九年十月,繼為正藍旗主的德格類(莽古爾泰弟)也死去,額必倫想繼為旗主,皇太極不同意,因此展開火併,結果額必倫等一千多人被殺。適有人告發莽古爾泰生前曾有不軌之舉,皇太極遂將莽古爾泰、德格類等定以謀逆罪,連同子孫一起削除宗籍。其正藍旗收歸於公,實際由汗皇太極接收,將該旗與自己的正黃旗混編,組成新的正黃、鑲黃二旗,由汗統領。而將其子豪格的鑲黃旗換上正藍旗纛,成為新正藍旗,仍由豪格統領。從此,汗皇太極已不僅是八和碩貝勒共治國政制下正黃旗一貝勒,而是兩旗之主,與其子豪格共領三旗。
最後一個打擊對象,是大貝勒代善。皇太極被代善父子擁立登上汗位,因而繼位後,對代善父子一直優禮有加,對代善也是倍加敬重,無論是公眾場合還是私下,在禮節上都以兄禮事之,不以臣相待。天聰末年,二人關係開始出現裂痕,最後發展為公開化衝突。天聰九年,莽古爾泰之妹莽古濟因兒女結親事與皇太極吵了一架,事後,代善卻把莽古濟請到自己住處設宴招待,並贈財物。此事令皇太極大為光火。且此前不久代善又曾領本旗兵擅自活動。皇太極於是借機召集諸貝勒、大臣,歷數代善多次輕視他,偏袒本旗,自由行止而不遵從統一號令等等的行為。最後竟向眾人表白:我雖是被推舉為汗者,但也是一國之君,為君者難道還有輕重之分嗎?你們不如再推舉新君,我一定安分守己。言畢退回後宮拒不見人。諸貝勒於是集議代善父子罪,擬革代善大貝勒名號、削旗主職、奪十牛彔屬人,並罰銀、馬。皇太極見達到了打擊目的,維護了自己尊威,於是寬免其罪,僅罰銀、馬。但經過這次打擊後,代善已很少參預後金(清)的軍國政務了,甚至在一般場合也很少露面。
皇太極提高汗的尊威、加強汗權,不僅出於個人,也是當時後金政權集中領導、統一事權,加強整體性合力的需要,是滿族落後的領主分封制向中央集權制進化演進的必然趨勢,在這一過程中,滿族的漢化及其政權的開始重視文治起到了重要作用,而這兩方面,又與皇太極本人對文治的重視及對漢人的重用分不開。
努爾哈齊時期曾設有文館,以文人入值,從事與行政,記檔等有關的文字工作。皇太極繼位後,擴大文館的入值人員,主要從佔遼東後掠獲、歸附的漢族文化人中選用,以秀才即明官學的生員為多。這些人很多是後金貝勒、大臣的奴隸,皇太極下令選拔出,充實文館。天聰三年九月,皇太極首次實行科舉考試,領八旗諸貝勒大臣將家中漢奴僕儒生上報,共得三百人,對這三百人進行考試,擇優錄取二百人為生員。五年後,再次考試選拔,共得生員二百二十八人,舉人十六人(其中有一部分是滿洲旗下的滿人、蒙古人)。這些以漢人生員、舉人為主的滿漢文人,都被任用為六部、文館、八旗旗下等各級行政、文化機構職員。皇太極對漢族王朝的典制,掌故史事,以及漢文史籍記載的契丹、女真、蒙古等民族所建王朝史也十分重視,曾命文館分值,翻譯漢文典籍為滿文,譯《宋史》、《遼史》、《金史》、《元史》。為了掌握這些知識,他還在身邊設有說書筆帖式,以便在其閒暇之時隨時給他講解這些方面的史事和典制。皇太極也因此成為掌握漢文化知識非常豐富的君主,他在訓諭大臣、發佈內外公文時,經常引用漢族歷史知識、典故以及孔子、孟子的至理名言,並能把一些知識和歷代得失、經驗教訓運用到行政、外交及軍事中去。他還注意徵求文館諸臣、漢族歸降官將的建議,這些漢官、文人秀才們也積極向皇太極出謀劃策,後來刊印的《天聰朝臣工奏議》,就集中了漢人官員、文人們這方面的建議,不少為皇太極所採納。
對於漢族武官,皇太極也非常重視,其中最受重用的,是天聰後期率部投歸後金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這三人原為明朝官將,手下有大批兵眾,對明朝政治、軍事情況尤其是山海關外之明軍防禦等等也了解很多,因而他們的來歸,令皇太極大喜過望,以相當高規格的禮儀迎接,並給予優厚待遇、各種特權。以致當時後金諸貝勒、大臣對此頗為不解,乃至不滿。皇太極不為所動。孔有德、耿仲明歸降不久,便率部與八旗兵一起攻克了旅順城,明朝喪失了在遼東半島上的最後一個據點,清朝全面佔據整個遼東。
天聰九年,在皇太極當政的十七年中是個不平凡的年度,這一年二月,由於歸附後金的蒙古人不斷增多,編成八旗蒙古,旗色與八旗滿洲相同,這八旗蒙古,直屬後金,不設領主,而置官管理,成為後金政權內部的組成部分。數月之後,後金大軍又收服了察哈爾蒙古殘部,徹底解除了對後金構成威脅的最強大的蒙古部落,又得到了該部傳承下來的元代皇帝的玉璽。本政權內部,與汗可能分庭抗禮的三大貝勒都已被壓制下,而且兼併了三貝勒莽古爾泰一支的正藍旗,使汗獨掌兩旗。汗的權威、勢力大大提高。同年,又改族稱為滿洲。尤其是得到蒙元皇室的所謂「傳國玉璽」,在後金君臣看來,這是天命攸歸。滿族諸貝勒、大臣等因而聯合蒙古諸貝勒大臣等為皇太極上皇帝尊號。
次年四月十一日(1636.05.15),皇太極接受眾人的「勸進」舉行大典,祭告天地,行受尊號禮,稱皇帝,改國號為大清,改元崇德。並將原旗主貝勒均封為和碩親王,其他貝勒封多羅郡王、多羅貝勒。諸部蒙古領主也封以親王、郡王及各種嘉號,把諸部蒙古正式列為清朝的「藩部」。
皇太極稱帝後,隨之又制訂了一系列的維護皇帝尊威的禮制。以前的天聰六年正月以後,朝儀中雖然取消幾大貝勒與汗南面並坐之例,汗南面獨尊,但代善與莽古爾泰仍於汗座兩側設橫榻而坐,莽古爾泰死後,代善一人坐汗之右側,與汗皇太極二人共同接受諸貝勒大臣之叩拜。這種禮制,汗與大貝勒仍無明顯的君臣之分。皇太極稱帝後,新的朝儀包括大貝勒代善在內的所有貝勒,都在御座之下,向皇帝行三拜九叩的君臣之禮,至此,皇太極才與漢族王朝的皇帝一樣,成為獨處群臣之上的至尊帝王。公文用詞上,為區別皇帝與其他旗主諸王的「上下尊卑」之分,凡皇帝所言謂之「上諭」「降旨」,大臣報告皇帝公文稱「奏」,報諸王貝勒者稱「啟」。宮中道路,正中為御道,只許皇帝一人由此道行,大貝勒代善等出入朝廷由左右兩階,不許入御道。平日皇帝常朝上殿之時,諸王大臣要列班於御道兩旁站立,恭候御駕通過,後來進一步改站立為列跪,皇帝至殿中御座後,列跪者起立,隨入殿中。皇帝出行,諸王貝勒在途中相遇要下馬,將儀仗避於後面,為皇帝讓路,並恭候皇帝儀駕通過。此時的皇太極,大約也如昔日的劉邦一樣真正體驗到了君臣大禮之下皇帝的威嚴。
皇太極稱帝前,曾把文館改置為內三院,稱帝後,又擴大其職能,設專職官員,使其成為輔佐皇帝行政、兼管修史的專職文官機構。另外,設置監察諸王大臣行政、反映政務得失的都察院,並將專理蒙古事務的蒙古衙門改為理藩院。
崇德朝,皇太極繼續實行對漠南蒙古的綏服政策。稱帝不久,仿漢族王朝之制,封自己的妻妾為后妃,女兒及宮中養女為公主。其後宮中並立五宮后妃,這五人是:中宮皇后,東關雎宮宸妃,西麟趾宮貴妃、東衍慶宮淑妃、西永福宮莊妃。其中皇后、宸妃、莊妃為科爾沁蒙古人,貴妃、淑妃為阿巴垓蒙古人。身為滿族皇帝的皇太極,其五個后妃全部是非本民族的蒙古人,這在歷代帝王中是十分罕見的。它表明皇太極對籠絡諸部蒙古的的高度重視。不僅如此,他還把自己的幾位公主出嫁蒙古諸部,其皇長女固倫公主,嫁敖漢部領主班第,皇次女固倫公主,嫁察哈爾蒙古親王額哲(林丹汗之子),皇三女固倫公主,嫁科爾沁部的奇塔特(孝莊文皇后之侄,後封郡王),皇四女固倫雍穆公主,嫁科爾沁部的弼爾塔哈爾(孝莊文皇后之侄,後襲封親王),皇八女固倫永安公主,許嫁科爾沁部右翼土謝圖親王巴達禮之子巴雅斯祜朗(入關後成婚)。自察哈爾蒙古被擊潰後,又有一部分原附屬大汗宗主林丹汗的蒙古部落投附清廷,皇太極對這些蒙古部落領主也以聯姻來鞏固雙方的關係,如將追封穎親王薩哈廉之女嫁與蘇尼特部首領騰機思,令貝子尼堪、郡王阿達禮分別娶烏珠穆沁部領主色棱之女、多爾濟之女等。崇德朝,漠南蒙古除個別部落外,絕大部分都已歸附清廷。清廷對這些部落調查戶口,按照原領主之統屬編為牛彔,以若干牛彔組旗,任命領有牛彔較多,或對清廷有功者為扎薩克,令其管理本旗事務。另外,還為各部、旗劃分游牧領地,定出各部之間的界線,禁止越界游牧、開墾。崇德朝,清廷已在漠南蒙古的十幾部中編旗,設扎薩克:如科爾沁部的左翼中旗、前旗、後旗(或作清入關後設扎薩克),右翼中旗、前旗、後旗。郭爾羅斯部二旗。扎賚特部一旗,杜爾伯特部一旗。敖漢部一旗。奈曼部一旗。扎魯特部兩旗。巴林部兩旗。翁牛特部兩旗。阿魯科爾沁部一旗。四子部一旗。烏喇特部一旗。喀喇沁部一旗。土默特部兩旗。察哈部一旗等。這些部旗按照清中央的規定,定期編審壯丁,應清廷兵役之徵,審理本旗案件,定期朝覲。清中央則根據情況,而派人招集鄰近一些的部旗頒佈法規,處理共同性事務,檢查處理重大事件,這實際又是後來會盟制度的濫觴。以上編旗、設扎薩克管理及會盟之制,在清入關後擴大實行到漠南蒙古的其他部落,乃至漠北蒙古、青海蒙古等等地方蒙古。因而皇太極時期制訂的這些政策,制度,以及聯姻、朝覲、封爵制等等,對有清一代統轄治理整個蒙古具有重要影響。
在綏服蒙古之外,征服邊遠少數民族部族,是皇太極時期擴大統轄地域、人口的另一重要方面。在黑龍江流域、烏蘇里江流域等東北廣大地區,明朝曾置奴兒干都司管轄,下設衛所。明朝後期,努爾哈齊曾出兵黑龍江下游及其東部濱海地區,將這些地區的部族納入其統轄範圍之內。皇太極在繼位以後,征服、招撫的範圍擴大到黑龍江中上游地區。天聰八年,索倫部首領巴爾達齊率四十多人至盛京貢物,皇太極把滿族大臣之女以宗女名義嫁給他,封其為額駙。由於這種做法的感召,該地區的一些部族酋長先後至盛京朝貢,皇太極也把滿族大臣之女嫁給他們,並賞賜物品。與此同時,對一些尚未歸服的地區,則出兵征服,天聰八年十二月,皇太極派巴奇蘭、薩穆什喀領兵征黑龍江上游的虎爾哈部,指示他們對歸順者不得侵擾,可留居故土,抵抗者對其用兵。此次出兵,收服該地人口七千多。崇德四年,索倫部的博木博果爾叛清、皇太極又派薩穆什喀、索海、葉克舒等領兵鎮壓,雙方進行多次激烈戰鬥,結果掠獲五千多人而回,將這些丁口編入八旗。次年,皇太極又令人從科爾沁部蒙古挑選騎射俱佳的精兵,與八旗精兵一起,由席特庫、季席哈等統領,追擒博木博果爾及其殘部。崇德七年九月至次年二月,皇太極還先後任命沙爾瑚達、阿爾津出兵松花江流域的虎爾哈部和黑龍江地區虎爾哈部,這兩次用兵,主要採取強硬手段將該地區的一部丁壯及其家口帶回,編入八旗之中,加強八旗軍事實力。皇太極崇德朝,黑龍江中上游下游以及松花江、烏蘇里江流域東至濱海及庫頁島地區的諸少數民族部族都已納入清朝統治的範圍,並在某些地區實行姓長、鄉長制度進行統治管理。
皇太極稱帝的當年,又親統大軍征服了朝鮮。
朝鮮自後金天聰元年被打敗,與後金定立了屈辱的「兄弟之盟」,每年應交納貢物,暗中始終懷有敵意,多方抵制後金的各種要求,貢物並不足額,對後金的徵戰船、徵糧,輒拖延或拒絕,有時對派去的使臣也拒不接見。皇太極稱帝前,滿漢貴族和蒙古各部王公聯合致書朝鮮國王,請他派人到盛京一起向皇太極「勸進」,上皇帝尊號。後金還派出一個使團帶信交給朝鮮國王,實際是壓迫朝鮮承認其臣屬於後金。朝鮮李朝相當一部分大臣堅決反對,與國王一起採取消極對抗的態度。後金使團也只好悻悻而歸。幾個月後,皇太極舉行稱帝的登基大典,朝鮮雖派使臣羅德憲、李廓參加,但在典禮上,羅、李二人拒不與滿蒙漢貴族大臣們向皇太極叩拜行禮。此舉又一次激怒皇太極君臣,皇太極遂修書一封斥責朝鮮國王,令羅、李二人帶回。羅、李感到無法將這種羞辱性的書信交與其國王,途中便交與後金地方官,令其交回,然後回國。雙方關係已發展到尖銳敵對的地步,戰爭不可避免,朝鮮方面早做好防禦準備,清廷則於崇德元年十二月幾傾全國兵力大舉攻入朝鮮。
清軍在皇太極的帶領下,分兵兩路,迅速通過鴨綠江,連克義州、定州,攻陷漢城。朝鮮國王李倧帶部分大臣逃入南漢山城,其王室家眷入江華島避難。皇太極大軍又很快圍困了南漢山城,另派軍隊攻取江華島。江華島首先被攻陷,清軍俘擄了朝鮮王室家眷。救援南漢山城的朝鮮各地勤王軍,也接連被清軍擊敗。朝鮮國王曾請求明朝出兵援助,無奈明朝這時也已是自顧不暇。皇太極提出條件,敦促朝鮮國王李倧接受,並告訴他清軍已攻下江華島,其妻、子及部分大臣現已掌握在清軍手中。李倧困守危城,解困無望,為了保住家室及本姓李氏王朝、國家不再遭受兵禍,宣佈投降,再一次接受屈辱條約,斷絕與明朝的一切交往,奉清朝正朔,承認清朝皇帝為君,本國為清之屬國,每年向清進貢大量物品,其中有細布一萬餘匹,米一萬包。另外,以國王之子、大臣之子為人質,長住盛京。並懲罰主戰的大臣,交由清朝處置。崇德二年正月底,皇太極在漢江東岸的三田渡,舉行受降儀式,翌月初班師回國。
此次戰役,使朝鮮最終成為清朝的屬國,在此後清軍征明的戰爭中,被迫應徵,出兵協助。
崇德朝,清廷較大規模的軍事活動,除了出征朝鮮外,主要是針對明朝。當時的明王朝已是千瘡百孔,內地的農民叛亂不斷,此伏彼起,規模聲勢愈益擴大。清朝中一部分投降漢官建議皇太極出兵直攻北京,皇太極不同意,他認為儘管明朝連遭打擊,畢竟是中原王朝大國,擁有廣土眾民,很難一時將它滅亡,只有逐步削弱它,同時壯大自己實力,待機而動。因而在他稱帝以後,曾幾次出重兵,仍舊繞過明朝的關外寧錦防線,從北部長城一線入邊。深入明朝腹地,實行大規模的掠略。與此同時,不斷出兵寧、錦一線,摧毀明山海關外防線。
崇德元年五月,皇太極派武英郡王阿濟格、多羅饒餘貝勒阿巴泰率八旗將士十萬之眾進掠明朝京畿地區。皇太極舉行出兵儀式,親自為他們送行。同時令多爾袞等領兵進攻山海關,引誘明朝關內之兵增援,以利阿濟格一軍由北京北部長城一線破關入口。阿濟格等所率清軍,由京北延慶入居庸關,克昌平,向北京進發。崇禎帝急令兵部傳檄山東、山西、北直隸等處明兵援助京師。其實清軍並非想攻打北京,借明廷把援兵調北京之機,轉而攻取北京南部的涿州、固安、文安、永清、雄縣,以及北京東南的寶坻、香河、京東北的順義、密雲諸縣,歷時七八兩月,五十多戰,京畿諸府州縣掠擄殆遍。九月初,清軍滿載而歸,主帥阿濟格向皇太極彙報,此次出兵,掠回人畜十八萬。
崇德三年八月,皇太極再次命將出師,兵分兩路征明。以多爾袞為奉命大將軍,豪格、阿巴泰為副,統左翼軍,多羅貝勒岳託為揚武大將軍,杜度為副,統右翼軍。皇太極領諸王大臣送行,而且在大軍出發不久,親統八旗兵、孔耿尚三漢王之兵及蒙古兵西征,造成大舉進攻明山海關外寧錦防線的聲勢,重演上次故技,吸引明軍,以利入邊征明左右翼軍的順利進入內地。九月底,左右翼清軍先後從牆子嶺和青山關毀邊牆而攻入,經遷安、豐潤,向西挺進北京,至京東的通州會合。然後繞過北京,由京西而入北京西南、南部以及北直隸南部諸州縣。明督師盧象升與清軍激戰數次,最後與所部全軍戰死。次年正月,清軍轉戰山東,攻陷濟南。此次入掠內地達半年之久,攻陷一府三州五十七縣,蹂躪數千里,搶掠人口四十六萬及大批金銀財物。
崇德五年三月,皇太極派兵修築義州(今遼寧義縣)城,令數萬兵士屯田、駐紮,作為進逼明錦州的據點。然後令諸王輪流領兵圍困錦州,並於崇德六年三月攻破錦州外城。錦州是明在山海關外抵禦清軍的前沿重鎮,錦州失守,明朝在山海關外防線將陷於崩潰。錦州被困,明廷急派薊遼總督洪承疇率大兵增援。洪承疇領兵到達錦州之南的松山,依山結營。七月底,與清軍交戰,清軍死傷甚眾,錦州守將祖大壽也乘勢突圍,奪回錦州外城。形勢對清軍極為不利,皇太極聞訊,急得憂憤吐血,不顧病體,領兵增援。皇太極率兵晝夜兼程趕至前線,在觀察了明兵結集的狀況之後,將軍隊佈置於松山與其西南的杏山之間,將松山明軍包圍,隔絕與外部通道,同時命阿濟格領兵攻塔山,奪取明軍屯糧之地。剛剛立足的松山明軍很快陷入糧荒之危,決計突圍。而清軍則嚴陣以待,於各處設伏,突擊明軍,皇太極又親至高橋,指揮清軍伏擊由杏山逃往寧遠的明兵。幾天激戰,明軍死傷數萬。洪承疇突圍不成,與萬餘明兵困守松山。皇太極又移營松山前,縮小包圍圈,並在四周掘壕,將松山明軍死死圍困。恰在此時,皇太極的愛妃宸妃病危,皇太極心急如焚,將前線軍務委託宗室諸王貝勒,火速趕回盛京。松山明軍被圍困數月,糧草盡絕,崇德七年二月,城內副將夏承德祕密派人出城請降,清軍與其裡應外合,攻破松山,主帥洪承疇被擒。松山陷落,錦州岌岌可危,軍心惶惶,全無鬥志,守將於三月開城投降,清兵進城後,大肆殺戮,搶劫一空。四月,清軍又以紅衣大炮接連轟擊塔山、杏山,全殲守軍。至此,歷時兩年的明清松錦之戰結束,明軍損失十幾萬兵馬,清軍大獲全勝。松錦大戰,是明清之間繼努爾哈齊時期薩爾滸之戰以後的一次大決戰,如果說薩爾滸之戰後,後金轉入進攻,明朝被迫防禦,無力主動進擊,致使後金進佔遼東大地。那麼松錦大戰後,明朝已喪失防禦清軍的能力,山海關外,僅剩寧遠一處孤城,整個東北,都已在清軍控制之下,入關逐鹿只是時間問題了。
清取得松錦大戰勝利,又得到大量歸降的明兵。兩個月後,清廷把原來的漢軍四旗擴編為八旗,其成員,很大一部分是大凌河城投降之明兵,此時編牛彔入八旗。翌月,又將錦州、松山等處歸降兵丁分給八旗漢軍之缺額者。漢軍八旗旗色完全與滿洲八旗、蒙古八旗相同,這時的八旗已是每色旗之下一個滿洲旗、一個蒙古旗、一個漢軍旗,隸屬同一旗主。至此,皇太極及其兄弟、子侄諸王貝勒,共領二十四旗,清政權的實力也進一步增強。
崇德七年十月,皇太極又命阿巴泰為奉命大將軍,以圖爾格為副,統兵入邊征明,這是皇太極稱帝後第三次也是在關外的清政權最後一次深入明朝內地的大舉征掠。清軍毀邊入長城,首先攻克薊州(今天津市屬薊縣),然後,進兵畿南諸州縣,轉攻山東,克?州,繼而兵分兩路,一路北攻泰安、青州(今山東省益都),直至山東半島沿海的寧海(今山東省牟平縣)等地,另一路往東南,連下滕縣,嶧縣(今山東嶧城)、郯城,直至蘇北的豐縣(今江蘇省豐縣)、沭陽(今江蘇沭陽)、海州(今江蘇連雲港市西南)。此次入掠又歷半年之久,攻陷八十多座城池,俘獲人口近三十七萬及大量牲畜財物。
清幾次入邊征明,明軍或龜縮避戰,或望風逃竄,清軍如入無人之境,冀、魯大地遍遭蹂躪,城鄉殘破,清政權獲得大批人口財物,壯大了實力。明朝統治中心的北京,其四周守軍連遭打擊,如此不堪一擊,其滅亡也就為時不遠了。
就在清軍最後一次入邊征明之時,遠在西南之西藏地區的五世達賴喇嘛等人,派遣使節伊拉古克三胡圖克圖及額魯特蒙古戴青綽爾濟等一行,萬里迢迢,來東北盛京與清政權建立通好關係。皇太極在幾年以前就曾與西藏聯繫,約請達賴喇嘛,此時聞其使節來訪,親率諸王貝勒大臣出城遠迎,並在崇政殿舉行盛大宴會,為遠道而來的貴賓洗塵。以後,又令八旗諸王貝勒每五日宴請一次,共八個月,至崇德八年五月,使節一行辭行,皇太極率諸王貝勒又遠送,設宴餞行。皇太極還修書多封,分別致與五世達賴喇嘛、班禪、紅帽喇嘛噶爾瑪、昂拜薩斯迦濟東胡圖克圖、魯克巴胡圖克圖、達克龍胡圖克圖以及藏巴汗(西藏政界首領)、顧實汗(額魯特和碩特部蒙古首領,控制西藏的實權人物),表達建立通好關係之意,並向他們及使節一行贈送珍貴禮品,派使臣察干格隆、巴喇袞噶爾格隆等七人帶書信、禮品,隨同伊拉古克三胡圖克圖回訪。
皇太極既是位文武兼備的帝王,馬上叱吒疆場,馬下理政治國,頗具政治才能,在個人生活中,又是個多情之人,在眾多妻妾中,對其宸妃情有獨鍾。這位宸妃在其二十六歲時才由科爾沁蒙古嫁到皇太極的後宮,兩年後皇太極稱帝,便被封為僅次於皇后的東關雎宮之妃,關睢,是取漢族經典《詩經》中名句之詞,以此命名該妃居住之宮,既褒美該妃之德,又表達皇帝對此宮妃子的愛戀。崇德二年七月,宸妃為皇太極生子,皇太極視之為「皇嗣」,為此而頒詔大赦,蒙古各部紛紛上表祝賀。不想此子僅生存半年即夭亡,令皇太極與宸妃悲痛萬分。崇德六年九月,就在松錦大戰激戰正酣、皇太極坐鎮指揮之時,傳來宸妃病重的消息,皇太極迅即趕回,行至途中,得知宸妃病亡的噩耗。皇太極本來即帶病臨戰,宸妃之死,對他的身心又是個沉重打擊,從此身體狀況一直不佳。崇德七年十月,重病一場,朝中大政,也只好命鄭親王濟爾哈朗、睿親王多爾袞等四人處理。八年四月,仍因病而令人於寺廟中祈禱。此後,實際是抱病理政。八月九日,這位征戰一生的帝王在盛京清寧宮中去世。死後稱太宗。其在位共十七年,在這十七年中,後金(清)征服了朝鮮,使其成為屬國。統一了漠南蒙古,把這一地區的蒙古各部變為清政權的藩部,統轄於清政權之下。多次征伐、招撫把黑龍江流域、松花江流域、烏蘇里江流域及東至濱海、庫頁島的諸少數民族部族也置於其統轄區域之內。整個東北及漠南地區,都已在清政權的統治之下,影響遠及萬里之遙的西南藏區。多次入邊征明,將大量漢人擄入關外,給華北地區民眾帶來極大災難。與明交戰,重創明軍,削弱了明王朝實力,把氣數已盡的明王朝進一步拖向了滅亡的邊緣。可以說,皇太極在位時期,為明清易代、滿族入主中原打下了基礎。
皇太極與歷代帝王一樣,妻妾、子女眾多,諸妻妾,見於史籍記載者共有十五位,除前述五宮后妃及在此之前的元妃鈕祜祿氏、繼妃烏喇那拉氏外,還有側妃葉赫那拉氏、博爾濟吉特氏(扎魯特部蒙古女)以及庶妃納喇氏、奇壘氏、顏扎氏、伊爾根覺羅氏等多名。這些后妃,共生子十一人、女十四人。十四名皇女,有七名是在皇太極在世時出嫁或許嫁。另七名是在清入關後的順治朝出嫁。十一名皇子,成年者八人,長子豪格,爵封肅親王,正藍旗主,子孫改入鑲白旗,世襲王爵直至清末,為清代八大鐵帽子王之一。其他七名皇子,年歲都較小,尚未分府,而在後宮中與皇太極一起生活。這七名年幼皇子中,第九子福臨、第十一子博木博果爾,為五宮后妃中的莊妃、麟趾宮貴妃所生。其餘五人,均為身分較低的妃子所出。皇太極死後,由於生前沒有傳位遺囑,當時清政權也尚未形成皇位必由皇子繼承的制度,因而宗室內部為皇位繼承而激烈爭鬥。競爭集中在肅親王豪格與睿親王多爾袞二人之間,雙方爭持不下,皇太極所領的兩黃旗大臣則堅持要求立皇子為繼位人,最終採取折衷方案,以年僅六歲的福臨入承大統,鄭親王濟爾哈朗與睿親王多爾袞兩位親王輔政。在未分府的諸皇子中,福臨所以被選中,前提是他乃五宮后妃中的莊妃所出,身分明顯高於其他庶出的五位皇子,而他的年齡又長於麟趾宮貴妃所出年方二歲的皇十一子博木博果爾,而且,福臨之外公家,是與清廷關係密近的科爾沁蒙古。
福臨繼位後,宗室諸王大臣安葬了皇太極。清政權的當政者們又開始了西進征明,完成皇太極的未竟之業。清順治元年(1644)四月,清軍即揮師入關,大敗李自成大順軍,次月進入北京,從此移鼎關內,建立統一的清王朝。而此時距皇太極之故世尚不到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