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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npf.org.tw/PUBLICATION/SD/090/SD-C-090-038.htm
永續(評)090-038號 中華民國九十年四月四日
April 4,2001
救救河川
-救救台灣的美索不達米亞文明
特約研究員 邱文彥
史博館與聯合報合作推出「美索不達米亞文明」特展,展示底格里斯和幼發拉底兩河流域的精彩文物。河川,像是大地之母的臍帶,自古以來孕育世界上重要的文明。除了兩河流域外,埃及的尼羅河、印度的恆河、中國的黃河和長江等流域源遠流長的高度文明,其發展都與水量豐沛、富有生命力的河川脫離不了關係。這些河川週期性的氾濫,補充了流域內土壤養份、豐裕漁產,也維繫了當時農漁社會的主要經濟產力。人與河川就在這種尊崇自然律動的和諧互動中,發展出傲人的文明。
反觀台灣,我們的教科書中,都說台灣山高坡陡,河短水急,雨量豐枯不均。從水資源的經營管理的角度而言,毫無疑問應該優先保育山林、涵養「綠色水庫」;同時設法讓水流減緩,儘量補助到地下含水層中,以充裕「地下水庫」;所有替代方案都嘗試過了,最後才以興建「人工水庫」的方式,留住部份降水,因應乾季和用水需求。但最近幾年來,包括綠島、蘭嶼和無數偏遠鄉野的「野溪整治」工作,卻「反其道而行」,胡搞濫整的亂象,使台灣自然河川逐漸步向全面「水泥化」的危機。綠意盎然的自然河岸改為高聳堤防,不但景觀醜陋,更阻絕了無數野生動物飲水生存的權利。當八掌溪和汐止洪流突如其來,全國矛頭都指向行政疏失之際,其實我們應該想想:為什麼洪水來得這麼快?治水的邏輯,是不是出了問題?
最近,高雄縣政府將鳳山八德橋至八涳橋間頗具綠意的「曹公圳」加蓋「綠化」,圖使污水「眼不見為淨」,再以高出地表的堤防另隔一條灌溉渠道,實施「灌排分離」的構想。曹公圳是距今一百六十年前(清道光年間)鳳山縣令曹謹遊說地方仕紳捐地出錢所開鑿而成,具有重要歷史意義的水利設施。我們深切體會地方儘速解決水患的迫切心理,但先行動工的第一期五百公尺加蓋河段,係以十年洪水頻率設計其地下涵管。以今天全球氣候劇烈變遷、雨量無常的趨勢下,這種頻率設計的密閉涵管毫無溢升彈性,恐難以發揮預期排洪功能。解決水患有多種替代方案,「覓地分洪」可能是最經濟可行和合乎生態過程的方法。鳳山地區的水患必須要儘速解決,但如果不能以「區域性」眼光全盤檢討當地水系,思考土地利用和地表逕流,便宜行事的結果,將使曹公圳成了水泥舖面,失去自然風貌和親水空間,也勢必加大逕流係數,增加上游洪水洄堵和水患難以消散的危機。尤其,規劃一點八公里的河段,經費高逾三億元,其中光是水泥工程部份就在二億元之譜。如須回復部份自然河岸,估計另需徵地費用二十億,可行性如何,不無疑問。像這種水患的解決方式,究竟是為了「河川」,還是為了「水泥」?百年前解決水利的設施,到今天卻成了整治開刀、爭食工程大餅的目標,曹公在地下有知,真不知作何感想?
目前世界上先進的國家都不再迷戀河川的「硬性工法」,反而快步朝向自然河岸、生態工法和兼顧人文景觀的「新河川文明」發展。日本在一九六四年以前,河川治理工作著重於「防洪」;一九六四年至一九九七年間,河川治理已經將「防洪」與「水資源」結合;到了一九九七年之後,更增加了「生態環境」一環,將「防洪」、「水資源」和「生態環境」三者整合思考,取代了單純以「控制水患」為目的落伍觀念。二十一世紀初的日本,更倡導「多樣性自然河岸改善工法」,期望回復遠古以來人類與自然的親善關係。
二十世紀末,美國佛羅里達州奇士米河曾因「截彎取直」造成大沼澤區嚴重陸化,生態劣化的情況,迫使柯林頓政府最後不得不投資數十億美元進行復育,同時將河道彎回去。這些事例代表了新世紀人與河的新思維。
我們應該正視台灣「河川水泥化」的惡化程度,台灣大小都應能自然呼吸,發揮多樣功能。我們建議中央主管機關應該責無旁貸,全面檢討現行的河川整治政策,追蹤監督補助工程的合理性。各地方政府則應該兼顧生態環境和人文景觀,想盡各種替代方案,將經費作最合理妥當的運用。我們深切期望,二十一世紀台灣的河川能在各方努力下孕育出新一代的文明,重新開展人與水的親密對話。
(本評論代表作者個人之意見;90.04.04聯合報民意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