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吟
先天事業有誰為,為者如何告者誰。
若謂先天言可告,君臣父子外何歸。
眼前伎倆人皆曉,心上工夫世莫知。
天地與身皆易地,己身殊不異庖犧。
推誠吟
天雖不語人能語,心可欺時天可欺。
天人相去不相遠,只在人心人不知。
人心先天天弗違,人身後天奉天時。
身心相去不相遠,只在人誠人不推。
出自“邵康節先生 「洗心吟」”
邵雍字堯夫,「康節先生」,是他去世後,朝廷為了表示對他的人品、學問、德操的尊崇,頒賜給他的諡號。
他天賦異稟,又勤勞苦學。因為家境清寒,也為了激勵自己的心志,他冷天不用爐火,夏天不用扇子,於書無所不讀。一生最大的貢獻,在於對《易經》的研究上,有過人的成就。
他心性非常淡泊,安貧樂道。剛到洛陽時,所住的破陋草屋,連遮風蔽雨都談不上,他卻甘之如飴。砍柴、耕種,自食其力,以事父母,以給衣食。在別人看來,他的生活困苦極了,他卻在耕讀生涯中怡然自得。他把自己居住的簡樸草屋,命名為「安樂窩」。自號「安樂先生」,所以當時的人都尊稱他「邵安樂」,他寫下一首境界非常超脫高遠的〈安樂窩〉詞,傳誦一時:
春花開得早,夏蟬枝頭鬧。黃葉飄飄秋來了,白雪紛紛冬又到。
嘆人生,容易老。總不如蓋一座安樂窩,上掛著漁讀耕樵。
悶時湖上釣,閒來把琴敲。
喝一杯茶樂陶陶,我只把愁山推倒了。
他的「安樂窩」,雖然簡樸,但一定非常有「品味」。而且,他的品味一定不像現代人,刻意用附庸風雅的物質來「堆砌」,而是純樸自然,一派天機。
他雖然不求聞達,但,他的人品、學問、德操,就像花香一樣,想掩蓋也掩蓋不住,因此深受當代朝野人士的推重。當時在洛陽居住的達官貴人,都以與他結交為榮。為了表示對他的敬慕,每個人都在家裡仿造了一座「安樂窩」,以便他到訪時,能賓至如歸的居住。
他平時鄉居,耕讀自樂。到春秋佳日,天氣溫涼舒適的農閒季節,才駕著小車,到洛陽城裡探望老朋友。這些達官貴人家裡的老老小小,對他的車聲都非常熟悉。遠遠聽到車聲,就奔走相告:
「先生到我們家來了!」
爭先恐後的趕到大門口,歡天喜地的迎接他,問候他。家裡有什麼疑難不決的事,乃至家人之間的爭執,都請教他解決之道,或憑他一言以決。他居心仁厚,又公正無私,總讓大家都心悅誠服,而且在他的感化之下,消彌爭端。
他到洛陽時,這家住幾天,那家住幾天,所到之處,都受到最熱烈的歡迎,與最誠摯的接待。因為他與司馬光,都是以無可指摘挑剔的「純德」為當代欽慕的賢士,洛陽這些名門世族的父兄,都告誡家中子弟:
「不可以做壞事!可別讓司馬端明(司馬光曾任「端明殿學士」) 和邵安樂 先生知道了,對你失望!」
就因為這兩個人住在洛陽,以自身為表率移風易俗,使洛陽不但人才鼎盛,而且風氣淳厚,天下知名。
他的心境非常淡泊,不慕繁華榮利。因此,朝廷詔求在野遺賢時,他一再被推薦。但他都堅辭婉謝,拒不應詔。朝廷想授給他官職,他也稱疾不肯上任。
有一次,曾當過宰相的富弼跟他一同吃筍,他一再讚美筍的美味。富弼說:
「可惜你沒吃過朝堂中的肉骨頭,那才真是人間美味呢!」
邵雍笑著,淡淡地說:
「我是山野之人,在山野間吃了三十年美味的筍,從來不曾被人奪去吃筍的快樂。你呢?肉骨頭再美味,你今天還吃得到嗎?」
因不認同王安石的新法,而被排擠出京的富弼一聽,為之啞然。只好苦笑,自認失言。
當時,許多人都因對王安石的新法不滿,而被排擠外放。他勉勵他們說:
「這正是你們能盡力的時候!新法太嚴苛了,全仗著你們到民間去把尺度放寬一點,嘉惠百姓呀!」
他學「易」有成,對陰陽五行研究精到,推算各種人事變遷,極為精準;直到現代,研究命理的人士,還不能超越他的學說範籌。
有一次,他到司馬光的獨樂園去遊玩,見園中牡丹盛開,他說:
「可惜這麼美的花,某日某時就沒有了。」
到了那一天,司馬光與賓客們賞花,談起此事。客人以為他開玩笑,說:
「就算等花謝,也還有好幾天呢!」
話沒說完,忽然兩匹脫韁的馬,衝進園中。大家連忙閃避,馬直衝花圃,把花踐踏得一片狼藉,果然時間分毫不差。
富弼晚年多病,閉門謝客。只有邵雍來了,他才請入臥室相見。指著床邊的一張椅子說:
「我病中怕見人,也怕聽人說話;連兒子來問安,我都不讓他久留。只有你,才能進我的臥室說話。這張椅子,就是專為你設的,不許別人坐!」
邵雍卻吩咐富家僕人再拿一張椅子過來,放在床邊。說:
「今天中午,會有一個綠衣少年,騎著白馬來拜望你。你無論如何一定要打起精神接見!而且要把你一生的志業跟他說明白;這個人,對你非常重要!因為,你日後在歷史上如何定位,還得看他怎麼寫呢!」
富弼對他非常信服,馬上傳令門房,見到這麼一位綠衣少年,要立時請進府中相見。
中午時分,果來一位自稱范祖禹的綠衣少年,來到富家門前。雖然他只穿著尋常布衣,門房卻不敢怠慢,立刻領他到臥室去見富弼。富弼對他非常客氣,請他在特設的椅子上坐下,娓娓而談,把自己一生忠君愛民的志業,都對他說明,最後說:
「如今,我已老病侵尋,不久人世。這一生,雖然碌碌無成,但總是懷著忠樸之心為國效命,自問無虧無愧。這一點,請你一定要記住;這一切,都要仰仗你那一枝筆了。」
范祖禹不明所以,非常惶恐,連稱「不敢」。不久,富弼去世。十多年之後,史官修神宗實錄時,富弼的傳記,就是由范祖禹執筆撰寫的。
當時的一代文宗歐陽修,對邵雍也非常仰慕,但他一直在汴京朝中作官,沒有機會認識。他的兒子歐陽棐外放,上任要經過洛陽。他很高興,吩咐說:
「你到洛陽,除了幾位國之大老,當然要代我拜望致意之外,一定要去拜謁 安樂 先生,代我向他致欽慕之意!如果他還不嫌棄你,肯跟你談話,你要把他所說的話記下,一句不漏的向我稟報。」
歐陽修想:這樣一位當代高士,肯接見歐陽棐,就是天大的榮幸了,也不敢指望他會對歐陽棐說什麼話。
沒想到,歐陽棐才抵達「安樂窩」,發現邵雍已等在門前歡迎他了。而且把他請入內室談話,一談就是一整天。把自己一生經歷、交遊、見聞、心志都述說的詳詳盡盡。歐陽棐受寵若驚,寫信一一向父親報告。歐陽修也很詫異;他何以這樣禮遇歐陽棐這剛出道的年輕人?
到他去世,歐陽棐正好擔任就有聲望去世者的一生行誼,給予諡議的官職。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早已有先見之明!結果,他的諡號「康節」,就是這樣擬定的。
邵雍在易學上有這樣的成就,並不想藏私,卻找不到傳人。他說:
「我所認識的人裡,只有兩個人的聰明才智可以學;一位是司馬光,一個是章惇。司馬光心性仁厚,不肯學。章惇倒是想學,但他這個人心術不正,學會了,只會害人!我寧可讓絕學失傳,也不能教他!」
臨終,他把這方面的著作燒了。因為:不得其人而傳,有害無益!
http://blog.xuite.net/mingyi36/twblog/1378483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