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文章轉貼自http://www.xyiz.com.tw/xyiz_l_1.htm#l03
《周易》作為中華“群經之首”,已被譽為中華民族文明史的“不朽聖典”,引人注目。如果從中國古代科學技術發展而言,人們稱許為“萬法之源”,便非誇飾之詞。這對於思考和研究《周易》現代課題——“科學易”,是十分有益的。江國樑君編著《易學研究基礎與方法》叢書一套近二十冊面世,不能不稱是易學界研究新著的重大收穫和卓著貢獻。書市上日益搶手,讀者廣傳,薦書亦多,成為“學易齋”開拓性圖書出版和經售的一道亮麗風景線。
其實,十五年前,江君推出《周易原理與古代科技》(廈門鷺江出版社1990年版)便這樣概述了“科學易”態勢和現狀:
“‘太極學說’可分為兩個部分,一是社會科學部分,長久以來,先儒已做了許多解釋,就不多贅述。二是自然科學部分,關於這部分的內容,古代雖有所述,如《漢易》之象數學,《宋易》的圖數學。但是真正能在自然科學領域研究中,有成效的專著似乎沒有。為彌補這一空白,目前《易》學研究者,正逐步組成一支‘現代易’,或稱‘科學易’,的研究隊伍,固然這支隊伍現在實力還不雄厚,我堅信,不久將來定是一支發展現代科學所不可忽視的力量。因為,這是《易》學原理與現代科學研究有機聯繫的結果。”(頁496)
這段頗有水平的評估和切合實際的分析《易》學現代科學研究的課題——“科學易”,是切綮之談,發人深省。十五年之後,我們觀察、思考和概述“科學易”課題,似乎仍可適用,並不過時。為什麼?一,隊伍有待擴大,這似有一個造就和培養人才的過程。以往,偏重於《周易》的注釋、疏解和今譯方面,對現代研究課題“科學易”,少有問津;二,課題有待更新,因為,致力於義理研究的多,象數研究的少,研究科學技術的更少。即使知道:義理源於象數,也難以介入科技方面的選題;三,素養有待提高,許多研究者偏重於本本,費力於考釋,好像較為得心應手,年有所獲,其實,對於科學技術,對於天文、地理、氣象、醫學、化學、生物學、人體生命學等多未涉及,其中有個“入門難”的問題。這說明研究者的素質與“科學易”話題,相去甚遠或有相當的距離,以致,許多人反映:入門難,研究“科學易”更難,研究《周易原理與古代科技》亦難。這一狀況,亟須改變。四,氛圍有待營造。從報刊園地,到學術交流,應該為“科學易”研究留有一席之位,提供活躍《周易》研究的“百花齊放”的和諧環境和氣氛。從潘雨廷教授《周易表解》出版,到江國樑君《周易原理與古代科技》面世,歷時已非短暫,但至今尚未引人關注和評說,包括若干《周易》研究的概述二十世紀末期成果等專著避而不談,好像“沒有這回事”狀況,這是極不公允的學術氛圍和很不求實的易林總結。這樣,不利於《周易》研究的隊伍擴大,素質提高和課題多樣化,當然也不利於《周易》和科學技術研究的有機聯繫。孫凱飛先生《中華文化和科技發展》認為《周易》“精華在於哲理,是唯物辯證的思想方法。所謂‘易道’是天下萬事萬物變易發展的根本道理。說它了不起是因為它在幾千年前,中國古人已經對宇宙的根本規律把握得這樣高深。在《易經》裏沒有上帝創世說,沒有上帝創造人類的說法,也不是到神仙鬼神那裏去找答案,而是太極生陰陽(一陰一陽謂之道),陰陽生五行(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八象(天地風雷水火山澤),然後演化出天下萬物萬象。”又說:“《易經》對中國古代科技發展有很大推動作用,許多發明創造是受《易經》啟發,所謂觀卦制器、類比物象製造器物,也是仿生,包括象形文字、繪畫、音樂、數學、蓋房子、種莊稼、造舟車、包括中醫理論和技術,以至現代化資訊技術、電腦二進位,也是受《易經》啟發影響。現在的機器人,我國古代也早有,道家人物列子《湯問》中講的偃師造的倡人,能言、能視、能步、能舞,如真人,把周穆王嚇了一跳,這就是中國古代的機器人。”從此,我們應當對《易經》與中國古代科學技術的發展,不但認識其源頭和主幹,也認識其精華,這是中華民族的華夏基業,作為炎黃子孫,必須對自己先人的創造和貢獻,有一個充分熟悉和瞭解,心中不能一團漆黑,也不能有歷史虛無主義,只能講清楚歷史,才好繼承傳統,創新發展。美國學者羅伯特•坦普爾說過:“現代世界賴以建立的基礎性發明創造,幾乎有一半以上是源於中國。”因此千年之交,英國報紙發表文章說:“別提西方,是中國塑造了這個千年。”這是值得我們矚目的國際輿論和評價,誠如孫凱飛先生所指出的,“有的人又在批偽科學、批封建迷信的幌子下把中醫、氣功、人體科學、傳統優秀文化批了個夠,有的乾脆鼓吹歷史文化虛無主義,把西方近代科學當終極真理,月亮也是西方圓,鼓吹全盤西化。”
江國樑君《“科學易”研究之我見》較為全面分析現狀,很有針對性地敘及:“今人常讀‘科學易’,這是研究《周易》的一種可喜的局面。然而,我也發現它有被誤解的跡象。如人們一談到‘科學’,就馬上近靠電腦、量子學、生物學之類,認為這是科學,而一提到河圖、洛書、伏羲、文王,似乎就是‘不科學’。這可能是沿用了西泰的‘科學’說法,是現實的可知的,是狹義的‘科學’。而廣義的‘科學’又怎麼樣的呢?根據我研究的《易》的最深印象是:‘易學’蘊含有《易》前後人類的社會活動,自然科學活動以及華夏民族的思維方式等豐富內容,現有的‘科學’二字就難以涵蓋諸多領域,因此它應該有個廣義的概念,即‘客觀存在+宏觀思維’。所謂客觀存在,就是可見與未見、已知與未知的事和物的存在。所謂宏觀思維,就是‘無限與有限統一’的思維方式。非此難言‘廣義科學’,若非用‘廣義科學’來研究《易》,就不足以言‘科學’。歷史上,或言《易》研究史上所出現的‘義理’與‘象數’之爭,‘經傳’與‘旁門’之爭,‘易萬能’與‘易無用’之爭等,都是不知‘科學易’的真義之故。”(《易學研究基礎與方法》二,第327頁)。我們應當熟悉和瞭解中華民族的歷史文獻,如《尚書•序》述及:“伏羲、神農、黃帝三書,謂之《三紋》(也稱《三墳》),言大道也。”
伏羲,作為三皇之首,創造華夏文化的源頭,包括作網罟、正姓氏、制嫁娶、造琴瑟,尤其畫八卦,這是有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之後,陰陽觀念成為此時期重要產物,江國樑君認為“其基本點是由‘兩手’十指的概念和太陽出沒、月亮圓缺、日月東西等觀念綜合構成的。真正把‘陰陽’作為哲學概念,最早見於八卦的符號排列和《老子》的道論。如‘萬物負陰而抱陽’,以及《易傳》的‘一陰一陽之謂道’”。
神農,即炎帝,倡民耕而食、織而衣,造耒耜、神五穀、制陶器、作斤斧、嘗百草、創醫藥,有《神農本草經》傳世。江國樑君認為,“神農氏基本上與黃帝相近”,但“從神農嘗百草創建了藥物到《黃帝內經》理論的建成,都是具有劃時代的意義。”這就是四方、四時和五體、五臟與四時五行的邏輯發展,“天地人相應”的“整體觀念”就成為中國醫學的理論精髓。
黃帝,統一華夏各部,初奠中華版圖。此時期,指南車創造,是古代科技應用的新物。其妻嫘祖養蠶繅絲,染五色衣,在紡織生產技術上的創新,其功大矣。還有倉頡造文字、大橈作干支、伶倫制樂器等,文化生活豐富多彩。黃帝時代的醫經《內經•外經》有傳承,還有《黃帝四經》《陰符經》等傳世。江國樑君認為,黃帝時期以農業生產為主,與之相應的天文學發展亦具有相當的水平。“建陽立地”,以太陽晷景投立於地為標示點。加上它的四時出沒、而建四方、四維,立五行。其主者維追求黃道而建地中。
三皇之後有五帝,其書“謂之《五典》,言常道也。”這指堯、舜、禹、商、周。《尚書》《詩經》有堯、舜、禹記載,禹時已有青銅器,大禹治水,確有其事。以陰陽五行主而建皇極於人,稱“王道”。皇極為大極,三生萬物,太極所由始。夏屬龍山文化的時期,皇極正是《周易》的太極思想基礎。商為中國奴隸制時期鼎盛期,屬青銅文化、甲骨文,有黃老道(老主天道,黃主地道);而文王道(王道)、孔子道(天道)和《周易》三才之道。關於周,《史記》說周文王囚而演《周易》,因為《易經》是繼承伏羲《山紋》,神農《氣紋》,黃帝《形紋》和夏《連山》、商《歸藏》發展出來。這是值得記取的歷史記載,易的哲理就是天下萬事萬物變易發展的根本道理。江氏認為二十一世紀是東方文化的世紀,而代表這一文化的應該是:一,一萬年前的伏羲文化:八卦;二,三千多年前周文王的集說:《易經》和春秋時期孔子為《易》作《傳》,合稱《周易》,包含中華民族思維、孔子社會學、老子自然學。三,中國當代科學技術發展。這便是繼承《周易》文化傳統和現代創新的標誌,這意味著向前和發展。因此,江氏對於“科學易”的認識和研究,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和看法,值得一薦。第一,運用科學方法研究《周易》:融會貫通義理、象數和古今科技,研究《周易》的“宇宙總體理論”或言“宇宙統一自然場”。其中,以《我是怎樣研究〈易〉學的》《〈易〉之本義》《〈易〉學在古代科技中的應用》《〈易〉學中的“光——氣學說”》四個論題來回答了問題。這是繼《周易原理與古代科技》出版之後,江氏進一步發揮自己的立論,提出令人信服的重要課題。強調宇宙總體理論首先必須掌握《周易》哲理建立的特點,並從整體把握而建“中心”觀念,然後則從“光——氣學說”入手,求整體、總體,完成研究的立論。強調生命學理論首先必須掌握“廿四節氣”的時空含義,建“仲介世界”,然後再求生命的生成和變化,完成研究的立論。強調靈智學說首先必須掌握乾坤的時空物質存在與轉化,知“乾始坤生”以及“乾氣”的“伸屈”,然後再求“稟賦”的先天意義和後天變化:即靈與智,完成研究的立論。這些都屬於江氏個人獨特的思考和發現的收穫,提出切肯的見地,供人從中得益。
《周易》早已明告人們:“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盈天地之間者唯萬物。”(《序卦傳》)眾所周知,宇宙有萬物,那麼有物必有象有數,而理在其間。以現代的目光來審視古代的易象數,應有兩個內容:即象與數。數是指自然科學部分,象基本展觀於中國社會各個領域。所以,人們有誤稱中國的科學技術發展為思辯與象徵,其實內涵並非如此,因為中國古代科學技術的發展,始終展觀出“象”和“數”內容。必須明白,古時言及象數者,有《周易》的象與筮數,漢時言象數者當是以孟喜的“卦氣說”為主(即象與卦氣)。自京房演易法出,“納甲法”就是現在民間通演的錢卜法,即以卦象引六親、建六獸,推時位,言易象。而宋時邵康節則是用先後天卦數(河洛數)演“納甲法”,又成一法,稱“梅花易數”。事實上,除周易象數具有哲理和孟喜學派“象數”具有科學意義外,其他的,已是言“象”而非是言“象數”。這是不可不辨的前提。
《周易原理與古代科技》讀後,我以其思路拓新,資料廣博、立論獨到和結構別致四個方面,簡評全書的特色。
一,思路拓新。作者從宏觀上論述《周易》的發展過程,打破過去囿于文史哲的範圍注疏和詮解《周易》原理的格局,代之以古今科學技術應用為主線的“太極學說”(以“光——氣學說”為中心),構建了以《周易》原理為基礎的“宇宙統一自然場”,或稱“宇宙總體理論”。此古為今用,貫通中西,細探作者的思路,屬於運用《周易》來研究宇宙總體理論的,從這方面說,應視為世界上的首本。為了完成新著的主要課題,作者得益於尚秉和教授的《焦氏易詁》和《周易尚氏學》的象數內容、亦得益于潘雨廷教授的《論RNA與DNA中化學鍵的“象數”》的科學象數;當然作者更得益於黃壽祺教授的《周易譯注》的傳統義理,精思細考,觸類旁通,尋求自成一家的熔象數、義理為一體的“科學易”鑄造,即反映了易學在古代科技中的全面應用,也顯現了易學在現代科技發展中的實踐和理論的價值。因為,從古代科技的史況,探求和研究《周易》原理,涉及天文、氣象、地理、醫藥、文學諸多方面,確屬拓新《周易》研究的思路,值得矚目。
二,資料廣博。材料是觀點的基礎和依託,作者悉心研究《周易》和科學技術的應用問題,廣泛搜集前賢的論易注易的書文,也多方面搜集古今科技中闡述易學應用的資料,尤其當今世界範圍內的自然科學研究的新說,豐富論據,充實實例,很見廣博。如《周易》以前的社會和科技成果,介紹充分,以明史況,從而肯定易學建立的堅實可靠的基礎;《周易》以後的社會衍進,科技成果尤多,說明周易原理在中國古代科技發展中的應用,成就輝煌。從史前期的科學發展的歷史分期,到道與中國宗教的發展;從神話與科學,到數學圓周率的產生與發展;從中國天文曆法的史況,到八卦科學衍發進程,此書都能廣泛擷取實據,加以闡述,以貫古今,釋本還源,多有創見。其中“仲介世界”的新提法,頗為中肯。這些材料引述和論證,都是作者長期努力和精心記錄的結果。值得一提的是全書圖表設計精當,有助於示意說明,也有助於詮釋表述。如《六十四卦與十四經脈圖》《羅經透解全圖》等,與其他一些說易的書籍相比,勝之一籌。這亦見作者的廣羅資料的匠心和功力。
三,立論獨到。作者掌握充分的材料作為論據,結合《周易》原理與科技應用的成果,進行多方面的論證,以確立自己的見地。書中論點確立,有幾種方法。一是考據分辨,自立論點,如《易》中八卦六十四卦符號,隱奧難解的卦爻辭,眾說不一,奇幻神秘色彩尤濃。作者通過細緻考證,運用古代科技的應用實例,加以解釋。又如說明《乾》、《坤》兩卦的爻辰布列(即四時六位四分法)與科學內容時,專著一章,分析辨證,突出“乾元之‘萬物資始’與坤元之‘萬物資生’所構成的宇宙體系,正是中國古代生命學說的關鍵所在”的立論,令人信服。二是廣徵博引,說明立論。如立體八卦,“神鬼陰陽的物質觀”,“天道與王道”的科學觀,“九、六”數的由來和科學價值,“天地數”的科學應用價值等都以古今資料,有理有據地論證新義,自立見地。好些章節採取廣徵博引,反復論證地方法,解開《周易》中長久未解之謎,啟發人們思考《周易》原理在文史哲範圍之外地實踐性和應用性,顯示現代科學昌明和技術發達的新成果。三是承先自證,新立論點,如對中國傳統的“時空說”、科學之“易道”、“易數”,均以詳細論述,並涉及“陰陽說”、“參天兩地說”、“五運六氣說”、“時候說”、“虛實說”等理論與觀念,明確闡述構成宇宙萬物的兩大要素,建立嶄新的“光——氣學說”,並以此為核心,新立“太極學說”,作為全書的精髓。作者認為:時空相應、空氣相通,都是物質,都是自然場存在的形式。這些立論作為作者長期致力研究的成果,構成全書標新立異的主要內容,亦為傳統易學開拓新的發展道路。劉蕙孫教授認為《周易原理與古代科技》中多新義,成一家言,確是知書知人之論。
四,結構別致。全書包括緒論、上編和下編、計14章,45節,構成部分和總體的關係。當然,全書總綱在於緒論,可稱為太極,上下兩編,有如兩儀。下編第八章《“太極學說”是中國古代宇宙理論基礎》又可合稱為太極。形成“易有太極,是生兩儀”的體例,作為全書結構的特色,是自成一格的。各章多引“易辭”列為章名,具有入門解說和科學論證的作用。如上編第五章《“通乎晝夜之道而知”》便是論證“九、六”數的先導。下編第一章《“參伍以變,錯綜其數”》便是論述天地數的數學哲理及其科學意義的,醒人注目。作者之多學科相互貫通的比較研究,使各章既有單獨成章的特點,又能上下呼應,貫通全書的脈絡。這好比花樹一本,繁華似錦,而每一花枝,各具其豔。節構成章,章聯成編,編衍成行,既有總體的立論,又有分章分節的獨立城文。這種寫法在體例上,很是別致。
黃壽祺教授在醫院診治時,喜知本書的印行,語於我:“待我病癒後向海外推薦,《周易》在古代科技應用上的成果,要走向世界!”正懷此情,黃老曾書贈于作者一聯“古注已聞傳孟喜,遺文應許授侯芭”。而今,黃老仙逝,相信作者仰沾時雨之化,定會抑悲自奮,承繼師業,弘揚《周易》原理,對照日新月異的當今科學技術成果,撰述新著,為“走向世界”而不懈前行。
——以上是十五年前在《福建論壇》雜誌發表的書評,而作者在“走向世界”方面已有諸多業績,蜚聲國際易學之林。從在菲律賓組織召開緬懷黃壽祺老師易學貢獻的會議,到在臺灣“學易齋”出版一套《易學研究叢書》,包括《黃壽祺論易學》上下冊等,足知努力進取,卓有成績。“墨雨書花慰我思”作者的許多舉措,切實有效,令人欣慰,也引以自豪。畢業,從黃老門下踏上易學研究的路程,一步一個腳印,鍥而不捨,以示謹遵師訓,多出易學研究成果。謹此附筆,以補原來書評的收尾,讓讀者全面熟知作者的致力,是一項承前啟後的周易研究的工程。
本文作者為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的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