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來談一下益卦,大家當然知道我為什麼要談益卦
益為大離,故利涉大川,但為什麼利有攸往?
初九都元吉了,為什麼還會無咎?
六二十朋之龜和王用享於帝有什麼關系?卦象上怎麼看?
六三凶事,如何無咎?
六四的遷國是什麼意思?卦象上在哪裡?
九五和初九為什麼都元吉?
上九立心勿恆,恆心不是比較好嗎?為什麼叫人勿恆?
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彖曰:益,損上益下,民說無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利有攸往,中正有慶。 利涉大川,木道乃行。 益動而巽,日進無疆。 天施地生,其益無方。 凡益之道,與時偕行。
象曰:風雷,益﹔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
初九:利用為大作,元吉,無咎。
象曰:元吉無咎,下不厚事也。
六二: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永貞吉。 王用享于帝,吉。
象曰:或益之,自外來也。
六三:益之用凶事,無咎。 有孚中行,告公用圭。
象曰:益用凶事,固有之也。
六四:中行,告公從。 利用為依遷國。
象曰:告公從,以益志也。
九五:有孚惠心,勿問元吉。 有孚惠我德。
象曰:有孚惠心,勿問之矣。 惠我德,大得志也。
上九: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恆,凶。
象曰:莫益之,偏辭也。 或擊之,自外來也。
對益卦的認識,可以簡單分成三個層次。
第一層,把內震看成驅車追逐貌,而外巽為利益,那麼卦象就是逐利。所以辭「利有攸往,利涉大川」才那麼強調"利"。
第二層,把中孚、頤、損、益四卦看成一組,都是大離之象。
中孚,直讀為信用之談,代表談妥、剛剛好。因為中孚必需對等,所以主客關係為內外,不是上下。中孚為中間陰爻受俘,為了達成交易,若內卦給多一點陰爻,則內受益,為益卦;若外卦給多一點陰爻,則內受損,為損卦。多出來的那個陰爻呢,在損、益兩卦中就叫"十朋之龜"。六十四卦中內包最多陰爻的是頤卦,所以初九提到"靈龜"。因為離卦有龜甲之象,陰爻肉越多越好,頤卦的靈龜根本就是吃到飽還吃不下了。
第三層,傳統解釋,泰三之上,泰之損;否四之初,否之益,其實這個解釋很好,最能充分反映爻辭的邏輯。
之前提過,泰是公平競爭,否是任人惟親。泰九三:「勿恤其孚,于食有福。」本來陽欲求陰,必需形成孚象,也就是離卦形,才能包吃陰爻。但泰內卦乾動能極大,爻辭認為不需形成孚象,也吃得到陰爻。此時,假如泰三之上,把九三爻派到上爻去包吃坤陰,那只徒然喪失動能,根本是多此一舉,故曰損。
否由於任人惟親,所以下卦坤、民間人才無法被開發,這是一種浪費。所以由上卦乾派遣九四爻到初爻,以形成孚象,就能充分獲取坤卦的好處,故曰益。
《道德經·第七十七章》:「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益自泰而來,泰九四陽爻予初六,泰之益。但即使損上卦以益下卦,上卦仍有二陽,仍較下卦一陽為多。故益之上卦仍有餘、仍可損,下卦仍不足、仍待益,此所謂損上益下是也。
講到這裡,就必須再提一下伏卦。四爻本來伏巽,但震巽互錯而互通,故當四爻為陽時,亦可視之為震爻。就否四之初這個動作,可看成上卦乾帝,派九四震侯或長子,前去初爻開疆闢土,而成為益卦。所以益卦辭:「利有攸往」、初九:「利用為大作」、益六四:「利用為依遷國」即為原九四震爻被遷往初爻大展鴻圖的過程。
中間所俘獲的坤卦利益,則由九五帝與下卦震分而食之,所以益六二:「王用享于帝。」指的就是這個利益分配。損卦的分配則寫在卦辭:「二簋可用享。」
有這個概念,再來看爻辭,就會豁然開朗。
初九:利用為大作,元吉,無咎。
象曰:元吉無咎,下不厚事也。
益卦來自否卦,否四之初,否之益,故益初九來自於否卦上卦乾之下爻九四,所以除了有震動的性質,也有乾健的性質,不能單單以潛龍勿用視之,故曰大。
大者,乾陽也;作,興起。如《易·繫辭下》:「包犧氏沒, 神農氏作。」大作,震卦陽爻興起,指否四之初,九四震爻下移為初九震爻之事。
初九震爻興起之後,與九五合一大離,中間諸陰爻為孚。初九相應而有所孚者,如六二、六四;不相應者,由其他陽爻相應,如六三。相應而吃得到的,元吉;吃不到也別擔心,有別的陽爻相應會去處理,故無咎。
下不厚事也:位於最下面的初九勢單力薄,無法單獨對抗坤卦之厚,還要其他陽爻幫忙,所以仍必須損上益下。損初九:「已事遄往」,已事和厚事是同一件事,就是乾陽欲包坤陰之事。
益卦諸陽爻藉由團隊合作,可以包孚並對應分配陰爻。頤卦雖也形成大離,但二陽無法完全對應四陰,故頤初九:「舍爾靈龜,觀我朵頤,凶。」放棄能吃掉整個靈龜的機會,而只顧自己眼前的大塊朵頤,這太可惜了,凶。
六二: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永貞吉。 王用享于帝,吉。
象曰:或益之,自外來也。
龜為離,益卦形似大離,六二至六四為坤、數為十,故為十朋之龜。大離包夾諸陰,故為貞。弗克違,不會吃不到。
六二居中,是利益最大的陰爻,下乘初九,上應九五,故此處利益由下卦震卦與九五帝君共享,即王用享於帝,一起吃十朋之龜。共享即為通,通即亨,所以享亦為亨、四德之一。
益、損都是元亨利貞四德俱備,損四德見諸卦辭,但益除了利見於卦辭之外,餘皆散見諸爻。
六三:益之用凶事,無咎。 有孚中行,告公用圭。
象曰:益用凶事,固有之也。
受上卦所益,用於救援凶事,如疫病傷災等等。這些凶事不是外來的,是原本就有的,因為三多凶,故言固有之也。坤有災害之應,兌爻亦有災損之意。益六三之凶事,猶損六四之疾,在縱卦的相對應位置。益卦損上益下,而且陰、陽都互相對應,包括凶事都會來幫忙,故無咎。
此處陰爻被陽爻包夾,有孚、受信任。九五為帝,六二為王,六三、六四為公,向上報告用玉圭。玉圭為外互艮,兌爻為告。
中行,雖非中位,但仍得以中行,以其得同功九五有孚之益助,故曰有孚中行。
六四:中行,告公從。 利用為依遷國。
象曰:告公從,以益志也。
利用為依遷國:益自否來,否四之初而成益。四之初,九四震爻,遷於初九震位、成為震卦,震為王,故為遷國。
上巽為命令、為順從,故為告公從,順從九五之命令。上承九五,得九五之助,雖非居中,亦可中行。
九五:有孚惠心,勿問元吉。 有孚惠我德。
象曰:有孚惠心,勿問之矣。 惠我德,大得志也。
否四之初,以成其孚,此乃原上卦乾九五之惠心。惠心,善心。以大家一起成就有孚,來回報我的善心。這樣的投資,對彼此都好,故勿問元吉,一定是大吉不用再問了。而九五所投資的,當然是初九,此元吉,彼亦元吉。
此處的有孚原意,應是指開疆擴土之後新納入的土地、人口、資源,也就是大離中間的陰爻。
上九: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恆,凶。
象曰:莫益之,偏辭也。 或擊之,自外來也。
別在增益下卦了,甚至可能還要打掉它一點,當初的目標不能再持續下去,會有凶險。藩國過於強大,需要削藩。
何以見得還需要「或擊之」?下卦震之一陽,日進不已,必與陰決,故益之後為夬。
立心勿恆:風雷益與雷風恆互為往來,但益終究不是恆,不能以恆的方法一直再益下去。
藩國欲反噬宗主國的,史上並不少見,如漢之七國、晉之八王、唐之安史、元之諸汗國、明之靖難、清之三藩,益上九正是要提醒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