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義
1949年10月24日,新中國成立的第二十四天,人民解放軍二十八軍下屬三個團共九千余人渡海進攻金門,發起金門戰役,在島上苦戰三晝夜,因后援不繼,全軍覆滅,是解放軍成軍以來唯一一次徹底的敗仗。
我軍歷史上雖有湘江之戰、西路軍血戰河西走廊、皖南事變等慘重損失,但均非全軍覆滅。
1949年以前,我軍馳騁陸地。
敵強時,我避而殲之;
敵弱時,我聚而殲之。
1949年我軍始下海進攻島嶼,乃全新課題。
海島作戰,胜則全胜,敗則全沒。
這一作戰特點直至今日仍顛扑不破
金門戰役具有重大歷史意義和現實意義。
金門戰役雖戰于一隅,卻影響全局。
這种影響直到今天仍然存在
①無金門之戰,便無今日台灣。
中國命運至1949年走到重要關口。
解放軍橫掃中國如卷席。
美國人已拋棄了蔣介石。
當時,國民党軍一部在西南,一部在海南島,一部在中越中緬邊境,台灣實際是個空島。
胡璉認為:台灣島上總兵力不會超過十万。
且“官比兵多,槍比人多”。
我揣測毛澤東的“妙算”:克閩境后,掃蕩金、廈諸島,爾后效鄭成功、施琅故事,在福建造船,千帆競渡,直取台灣。
下台灣后,再回頭收拾西北、西南山河。
倘若如此,歷史將改寫。
但毛澤東是一位大陸戰略家。
他可在陸地上將蔣介石八百万精銳鯨吞,但金門戰役卻敗了。
与其說敗給蔣軍,不如說敗給海洋。
自那以后,悠悠五十載,解放軍兵鋒
再未染指台灣海峽。
1949年10月27日金門戰役獲胜的消息傳到台北,蔣介石流了淚。
他太需要一次胜利了。
他太知道金門戰役的意義了。
他說:“這一仗我們全胜了……
台灣安全了。”
金門的戰略地位太重要了。
它位于大陸邊緣,北与馬祖毗連,构成兩栖性的邊緣地帶。
金門是台灣的橋頭堡。
蔣介石說:“無金門便無台、澎;
有台灣便有大陸。”
歷史上鄭成功、施琅攻取台灣,都以金、廈為出發地。
金門在敵手中,進可封鎖內陸,退可屏障台灣。
金門若在我手中,台灣海峽的交通線便面臨極大威脅。
台灣頓失前敵。
大軍渡海,朝發夕至。
就是到今天,欲解決台灣問題,仍首先要解決金門問題
②金門戰役奠定了國民党經營台灣的心理基礎。
蔣介石是舊軍閥的克星。
毛澤東是蔣介石的克星。
說什么“胜不离川,敗不离灣”,我的評介是四個字:
“逢毛必輸。”
內戰二十年,生生鍛出一支鐵軍。
共產党無一地而奪天下。
國民党坐天下而失天下。
共軍打國軍,左右都是贏。
國軍打共軍,橫豎都是輸。
國民党對共產党的心理优勢崩潰于零。
至1949年,更是士气土崩,精神瓦解。
一敗如水。
在這种情況下,金門戰役象一針強心劑,注入國民党瀕死的肌體。
這個党又活過來了。
五十年來,國民党認真汲取丟失大陸的教訓,勵精圖治。
台灣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今天的台灣,經濟獨秀于世界之林。
軍事賴美國撐腰,也不乏看家的本錢。
政治滿盤西化。
已成為我心腹大患。
蔣經國認為:“金門戰役是國民党的轉折點。”
胡璉說:“金門戰役的胜利既是軍事上的,也是政治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台灣有人把金門戰役比作中國歷史上的赤壁之戰,道理正在于此。
兩相比較,确有相似之處:赤壁有寬闊的江面,金門有寬闊的海面;
赤壁之戰是以弱胜強,金門之戰總體上也是以弱擊強;
赤壁之戰后中國三分,金門之戰后祖國統一被阻撓。
民進党上台后,繼續接過“古宁頭精神”的接力棒。
呂秀璉稱:“古宁頭大戰,兩岸變兩國。”
民進党的一個雜志說:“金門之役,過去諸种意義都還在,今天則增添了新的意義:它是由中國中華民國過渡到台灣中華民國的一次重要戰役。
它的价值永遠沒有褪色。”
我曾訪問金門,听的最多的一句話是:“金門扮演的是小兵立大功的角色。”
③研究金門之戰的意義。
江主席說:“台海必有一戰。”
金門戰役,我軍是以陸地為基地,渡過一個海峽,到一個島嶼登陸作戰。
當時我軍將領只看到這是由岸至岸的水上運動,認為是由此岸到彼岸的運動作戰,如同對大河大江的渡河攻擊一樣。
而實際上,金門之戰是一次兩栖登陸与反登陸作戰,与我將來解放台灣的戰爭模式是一樣的。
台灣是放大的金門。
二十八軍是縮小的我軍。
金門之戰是一面鏡子,可以正衣冠,可以論得失。
金門戰役中暴露出來的諸多問題,今天仍不同程度存在。
時光雖不能倒流,歷史卻可以重演。
唯有認真吸取金門之戰血的教訓,才能在未來的台海決戰中穩操左券。
從另一個意義上講,我軍應加強對敗仗的研究。
胜利有一百個父親,失敗是一個孤儿。
我們對金門之戰關注太少。
這一點,我們需要有美軍的精神。
美軍直到今天還在研究越戰,而對海灣戰爭和科索沃戰爭卻不大用心。
越戰是美軍戰史中最慘痛的一頁,雖已翻過去二十多年,可美軍仍不停閱讀,在這方面花費了大量人力和財力。
失敗是警鐘。
胜利又何嘗不是警鐘。
美軍對失敗死死咬住不放,對胜利則格外當心。
其實這正反映它求胜心切。
我們正相反:胜利濃潑重彩,失敗輕輕帶過。
研究戰史也是治史,需要董狐筆。
要避免“年代久,失之真;
年代近,失之偏”的傾向
現在開始檢討金門戰役
二、輕敵
當時敵我態勢是:解放軍華東野戰軍第十兵團入閩,以排山倒海之勢南推。
十兵團司令員葉飛,福建南安人,出生于菲律賓,衣錦還鄉,閩人治閩,無限風光。
葉飛號稱“小葉挺”,善戰,多謀,常胜。
解放戰爭以來,十兵團平山東,掃淮海,跨長江,克福州,戰無不胜。
1949年10月17日解放廈門,金門頓成一座孤島。
島上守軍為李良榮的二十二兵團,約兩万人。
十兵團十万大軍隔海虎視。
优劣立見。
這時候,最可怕的敵人出現了。
這個敵人就是輕敵情緒。
一股有毒的气氛彌漫在十兵團上空
①主帥輕敵。
此乃兵家大忌。
古今中外,將帥輕敵而喪師者,不可數。
未戰而輕敵,胜負已定。
這也算成敗系于一人。
葉飛知兵,本不至此,但他被節節胜利沖昏了頭腦。
首先,他的心不在金門,而在台灣。
他根本不把金門李良榮的兩万殘兵放在眼角。
他已把目光投向了海峽另一端。
恐怕不僅他,整個三野,整個解放軍,都如此。
當時風靡的看法是,不怕敵人守,就怕敵人走。
十兵團的作戰原則是:盡量把敵人有生力量殲滅在大陸和沿海島嶼,不使其逃到台灣,為日后解放台灣增加難度。
十兵團曾有三個進攻方案:一、先金后廈;
二、先廈后金;
三、金、廈并舉。
都是為著一個作戰原則而制定:不放跑敵人。
二十八軍的作戰口號干脆就是:堅決打金門,渡海攻台灣。
金門不要說無法与台灣比,就是与廈門比也差得遠:守金門的李良榮兵團不是蔣介石的嫡系,戰斗力弱。
守廈門的湯恩伯集團是精銳之師,蔣軍嫡系;
金門沒有永久性工事,廈門有永久性設防工事要塞;
金門是個小縣,廈門是座大城。
廈門被克,金門指日可下。
在1949年10月在泉州召開的兵團作戰會議上,葉飛意气奮發地說了四個字:“此役必胜!”
一位老前輩曾對我說:葉飛在老虎洞宴請廈門地方領導,用筷子指菜盤,道:
“金門就是這盤中的一塊肉,想什么時候夾就什么時候夾,跑不了。”
大笑,傲气溢于言表。
十兵團入閩前,毛澤東曾發給華東野戰軍一個電報:“你們應當迅速准備提早入閩,爭取于六、七兩個月內占領福州、泉州、漳州及其它要點,并准備相机奪取廈門。”
毛澤東沒有提到金門。
金、廈自古就是一個生活圈。
“金為泉郡之下臂,廈為漳郡之咽喉”。
可見毛澤東眼中也有廈無金。
恰恰是金門,改變了歷史,改變了大陸的形態。
廈門解放后,葉飛任軍管會主席。
他曾在此做地下工作,被捕,九死一生。
爾今大軍入城,万人空巷。
十七年前他是廈門的窮學生,十七年后他是此城的征服者。
有一個細節許多歷史學家都忽略了:葉飛一進廈門,就把母親從家鄉接來。
這反映出他認為已無大戰。
大敵當前,主帥先自松懈。
他對廈門的市政工作投入的精力遠遠超過對軍事工作的關注。
戎衣未解,心已歇了。
就要對金門發起攻擊,他卻命令兵團后勤部在10月底前籌措大米四百万斤,柴草六百万斤,供應廈門市。
同時,責成泉州、漳州兩地全力支援廈門。
他任命了一系列地方干部,包括任命了一位金門縣長。
這位縣長的任命直到今天仍有效。
葉飛甚至還有時間去大學做報告。
行前,秘書特意提醒他:不要忘了帶鋼筆,不少學生要求簽名。
他把攻打金門的任務交給二十八軍。
我一直認為,葉飛選擇二十八軍打金門是犯了不可挽回的錯誤。
理由一,在十兵團中,二十八軍善守不善攻,甚少攻堅任務,多是打阻擊戰;
理由二,二十八軍軍長朱紹清在上海治病,政委陳美藻治理福州,參謀長也不在位,軍中只有副軍長肖鋒一人,既當爹又當娘。
做此決定仍然是出于葉飛的輕敵。
葉飛對肖鋒說:“看來大陸再也不會有什么大仗打了,你們二十八軍就掃個尾吧。”
有人對此提出异議,葉飛說
:“進攻金門本來就是二十八軍的任務,沒什么改變了。
我是充滿信心的!”
10月20日左右,二十八軍向兵團呈報了攻打金門的作戰計划,葉飛因處理地方事務太忙,竟沒有看一遍,惶論研究、修改,便批准。
大戰將起,因敵情不明,特別是离開了廣東潮、汕地區后在海上游弋的胡璉十二兵團動向不明,肖鋒有些
猶豫。
葉飛在電話中說:“只要上去兩個營,你再掌握好二梯隊,戰斗胜利是有希望的。”
葉飛還交待:“有几個人打几個人的仗,不等待,不猶豫,向里猛插。”
輕敵至此,焉得不敗?
部隊就是被這种輕敵送進虎口的
后來得知,不僅十兵團,就是華東野戰軍也被輕敵情緒籠罩。
五十年代初期我党批判“高、饒反党集團”時,陳毅曾講過這樣一段話:“進攻金門,全軍覆沒,本是軍事机密,我忍不住要講出來。
就在解放上海那年秋天,為了給解放台灣打下基礎,党中央決定首先解決金門,這是台灣的門戶。
三野接受這偉大的任務。
可是當時我与饒漱石對如何解放金門,發生了歧見。
饒漱石產生了輕敵思想,認為我軍一登陸,金門就會不戰而降。
派一、兩個師進攻,金門問題就能解決……”
②全軍輕敵。
主帥的態度便是全軍將士的睛雨表。
葉飛如此,進攻金門的總指揮員肖鋒又好到哪里去了?
十兵團老同志都講:肖鋒甚至比葉飛還輕敵。
葉飛主要是在戰略上輕視敵人,肖鋒則在戰略上和戰術上統統輕敵。
首先讓我們看看這次進攻部隊的編排:第一梯隊的三個團隸屬三個不同建制的師(主攻團二四四團屬八十二師、助攻團二五一團屬八十四師、二五三團屬八十五師)。
很長一段時間我始終不明白肖鋒怎么排了個這么古怪的陣容,不象是啃骨頭,倒象是喝稀粥。
后來二十八軍一位老領導向我道出原委:肖鋒也認為此戰必胜,胜利后必有繳獲。
他的指導思想是“照顧本位,最后抓一把”,希望各部隊都能在最后的胜
利中分攤點實惠。
事實也證明肖鋒是准備慶功的。
他在指揮所里擺了酒。
第一梯隊登陸成功后,他曾連飲三大杯,豪情万丈地用報話机遙祝:“同志們奮勇前進!”
其次,准備工作不周密,訓練不嚴。
當時解放軍全是旱鴨子,二十八軍也不例外。
多數戰士頭一遭見大海。
一團長竟說:“誰在海里放了這么多鹽,那么咸!”
在這之前,十兵團是解放軍全軍唯一進行過島嶼作戰的部隊:北打平潭,南打廈門。
平潭上去四個連,蔣軍即垮。
廈門上去七個連,敵人也守不住。
兩島小胜,致使將士們認為海島作戰不過爾爾,并不看重那個狀似啞鈴的小島。
后來遭到敗績,先怨潮汐,再怨船少,均是准備不周所致。
何況船并不少。
當時一位縣委書記說:“福建這么大,我看籌一千條船也能籌到。”
一個船工在戰后說:“什么沒船?
我住的那灣子里就有一百多條哩。”
不下苦功,功敗垂成。
最后,讓我們看一看進攻部隊的作戰方案。
我在金門“古宁頭大戰紀念館”里看到敵人繳獲的二十八軍制定的“戰法”:“火力壓制,多點登陸,一處撕破,四面開花,隔絕阻塞,各個擊破。”
霸气橫溢,有我無敵。
惟覺實少虛多,對困難未在意,對失敗不顧及,仿佛不是作戰,是演習。
在許多不同部隊的作戰命令中不約而同地出現了相同的字句:“登陸就是胜利。”
我主攻團的作戰計划還有這樣一則命令:“每人攜帶熟給養三餐,准備苦戰一天。”
助攻團則准備“在金門縣城吃中午飯”。
五十年后,傲气仍可触摸。
縱是頭腦最清醒的主攻團團長兼政委邢永生,曾在下海前對師長鐘賢文開玩笑說:“這一次我回不來了。
你再也看不見我,我也看不見你了。”
其實他的清醒也不過比別人前進了十几米。
他是決心用三天時間解決戰斗的。
他在給妻子的信中說:“三天,只用三天,我一定回來!”
船只那樣缺乏,第一波只夠載運九千兵,可有些船上仍然裝了不該裝的東西,令我今天想起來還覺得可恥。
主攻團的几條船上都載著大量新印制的人民幣,据說是准備用來慶功時大把花銷的,被國民党軍繳獲時許多鈔票連褶印都沒有,整整裝滿好几籮筐。
另一個團的船上裝了豬,也是慶功用品。
更可笑的是,居然在有的船上還載著辦公桌椅,以便“新政權使用”
我軍輕敵,包括輕視了蔣介石固守金門的決心。
起初,蔣介石講:“如果說台灣是頭顱,福建就是手足。”
后來他把這個榮譽給了金門。
廈門失守后,他曾嚴令湯恩伯:“金門不能再失,必須就地督戰,負責盡職,不能請辭易將。”
金門島原來确無永久性工事,但由于受到蔣介石垂注,十月初,開始大規模建設。
材料不夠,國民党軍拆了寺廟、祠堂,包括民房,甚至用墳墓墓碑做碉堡。
十几天之內,在古宁頭到一點紅之間寬達十公里的海岸線上,二百多個碉堡聳立起來。
后來這一線正是是解放軍的突破點,碉堡給登陸部隊帶來了災難。
其實,稍有戰爭常識的人都明白蔣介石棄廈守金的理由:其一,廈門是重要港口城市,人口二十万。
大陸解放后,廈門即成死城。
其二,廈門离大陸近,金門离大陸遠。
廈門被大陸三面包圍,金門則靠外海,利于台灣支援。
葉飛、肖鋒飽戰之士,就算忽略了上述兩條理由,而下面兩個跡象也被忽略,就屬不該了:我軍進攻廈門時,湯恩伯是在船上指揮的。
而我軍攻金門,湯恩伯則上了島;
我軍攻廈,非但台灣不增援,金門近在咫尺,也未派一兵一卒增援。
葉飛和肖鋒都被迷霧蒙住了雙眼
今天,台軍已非當年蔣軍,台灣亦非金門。
更何況天險橫亙。
台海作戰將比
金門作戰艱難万倍。
不是台灣固守台灣,而是整個西方固守台灣。
自我方備戰以
來,一股在金門之戰見過的、似曾相識的气味漸漸襲來。
前年,有關部門論證台
灣可不可打,雄心万丈,壯語盈耳。
有的講:“打!
朝發夕至!”
有的講:“台
灣軍隊不堪一擊,我軍穩操胜券。”
有一張報紙更以唬人的大標題這樣寫道:
“我軍的導彈可准确無誤地打到李登輝的辦公桌上。”
去年,這個部門論證如何
打,我去參加,更見一團鼓噪。
心浮得都飄到半空中去了。
我出一題目:“現在
舉頭是衛星,低頭是雷達,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朝福建運兵?”
一人回答:“那
還不容易!
你看見這几個七天的長假期了嗎?
全國那么多老百姓在列車上移動
我們可選一個長假期,將軍隊士兵換上老百姓的服裝,坐火車入閩。
神不知,鬼
不曉!”
我報以苦笑。
主辦單位讓我最后發言,我只講了一句:“最大的敵人是
自己。”
三、渡海工具
傳統的渡海作戰,有兩條原則必須遵循:一,第一攻擊波要具有突破防線并
向縱深發展的充裕力量,對渡海工具要求甚高;
二,建立穩固的灘頭陣地。
今天
對台作戰,不上島則另當別論,若上島,依舊要循這兩條原則。
金門之敗,恰敗
在這兩條上,尤其是渡海工具
①先机制敵。
蔣介石因為早下決心經營台灣,對船只問題有著深刻的認識
1949年9月,他命令湯恩伯:敵軍若來犯,必在每月滿潮之時,務必要派海
空軍在此之前不斷搜索敵船,凡可通海口各內河之上游一百海哩內的大小船只,
必須徹底炸毀。
台灣飛机不光炸福建,連浙江、江蘇沿海都炸了,甚至炸了上海
造船厂。
二十八軍是采取把船沉在水底下的辦法才保留了三百多條船的。
國民党
后來吹噓:蔣介石的手諭對金門之戰起了決定性作用,不是一點道理沒有。
我軍
高級將領中對此清醒者唯粟裕一人。
一前輩對我講: 十兵團攻金門前,粟將軍焦
燥不安,在辦公室里倒騎椅子,凝視軍用地圖,整整一日不動,后取口琴吹奏《
蘇武牧羊》,曲頗凄涼。
肖鋒說粟裕對攻擊金門有“三不打”指示:沒有一次運
載六個團的船只不打;
敵增援不打;
要求山東沿海挑選六千名久經考驗的船工支
援十兵團,船工不到不打。
其中第一條和第三條都与渡海有關。
今天,針對我對
台攻勢,陳水扁叫囂:与大陸決戰于境外,決戰于島外。
据了解,所謂“外島戰
略”中很重要的一環,就是在戰爭逼近之前集中优勢海空力量摧毀我渡海工具
美國蘭德公司曾向美軍方提出一旦台海爆發戰爭時美軍應采取的三個方案,其中
B方案就是所謂“海峽戰略”,即以中國的渡海能力和渡海部隊為主要打擊目標
選擇在中國部隊在渡海過程中給予毀滅性打擊
②第一攻擊波必須獨立作戰。
第二梯隊不能依賴第一梯隊的船只返航接運,
必須自備船只。
二十八軍進攻金門第一梯隊三個團九千余人,如島上敵情不驟然
變化,取胜把握應當是有的。
今天我對台作戰,我認為第一梯隊登島人數必須在
三十万以上,与台軍總兵力大體相當,否則不足以制敵。
美軍判斷我軍登陸台灣
需二十万人,這是建立在有第二梯隊的基礎上的。
金門之戰,二十八軍曾有第二
梯隊、第三梯隊隔海待命。
大軍枕戈,眼巴巴地盼望第一梯隊的船回來。
肖鋒把
一切希望寄托在這一點上。
進攻前,他曾專門指派三名得力參謀負責督促船隊返
航。
肖鋒与他們一一握手,反复叮嚀:“你們別無其它任務,你們的任務就是組
織和督促船隊返航,切記!
切記!
一定要迅速返航!”
第一梯隊于凌晨二時登陸,
正值最高潮,水深浪闊。
為著減少傷亡,船只長驅搶灘,愈近愈好。
不料部隊登
陸后,恰好退潮。
正擬返航,潮水已退到十米開外。
船只統統擱淺。
天亮后,國
民党飛机和軍艦赶來,對我船只又轟又炸。
三百戰船無一幸免。
海峽這一邊數万
大軍目擊戰船大火熊熊燃燒,無計可施。
海島作戰,有人無船不算兵。
三天三夜,
無一人一船返回。
當兵團最后撤消進攻命令后,在大陸的我軍几万將士沖到海灘
上,放聲大哭,聲震海天。
用各种兵器向天空射擊,把天打出個窟窿
③民船不可靠。
民心不可用。
五十年前對金門作戰和今天對台灣作戰,都是
在民情陌生地區用兵,我們面臨兩個敵人。
當時,福建剛解放,百姓對我軍恐懼
船工俱怀二心。
我在金門“古宁頭大戰紀念館”看到二十八軍一份被繳獲的文件
上這樣寫道:“攻打金門,四大要領。
船工退縮,嚴格督促。”
粟裕要求山東派
船工南下,道理正在于此。
二十八軍登島作戰部隊奮戰至最后一滴血,全部損失,
卻也把蔣軍打得鬼哭狼嚎,高魁元戰后曾憤憤地說:“山東盡老八路!”
二十八
軍是渤海軍區老底子,主要戰斗員均是山東人。
福建船工多用重金買來。
每船三
兩黃金,每人三兩黃金,再加鴉片。
即便如此,那些船工要么藏匿不出,要么故
意搗蛋。
戰役最激烈時,兵團從廈門重金募得一艘火輪,擬增援金門,但船主竟
瘋也似地把船開上沙灘擱淺。
上了船的船工也怕死得要命。
盡管給他們先吸了毒,
仍如鼠。
接近金門海灘時,槍炮如煮,他們都嚇得龜縮船底艙不敢出。
許多船都
是由不諳水性的解放軍駕駛,致使有失。
我軍上島之后,金門老百姓毫不支持我
軍,反与我為敵。
我軍在古宁頭村与蔣軍鏖戰時,國民党飛机來轟炸,村民們都
聚在附近山頭看熱鬧。
村史載:每當飛机投中目標,村民都大聲歡呼。
還有一村
民鼓掌道:“中國人打中國人,中國人殺中國人,實在太精彩了,比看電影還過
癮。”
他還說:“花一万塊錢都看不到這种場面。”
這個無恥的村民名叫李石,
純种中國人。
蔣軍押解放軍俘虜和傷員下戰場,村民皆喊:“打!
打!
打!”
古
宁頭村史還載:戰后掩埋解放軍戰士尸體,村民齊動手。
有許多受傷很重的解放
軍官兵,并未死亡,“一個個腦袋光禿禿的,眼睛睜得圓滾滾的,呻吟聲此起彼
落。”
村民們將他們全部活埋。
“有一個年輕小伙子約莫十六、七歲,被掩埋時
還一直猛搖手,看起來凄慘而可怖。
他哀號著,乞求著不要埋他,最后仍被活埋。”
這段實錄,令人落淚
我若攻台,台灣民眾就是金門古宁頭村民
四、困獸斗
古人作戰,很講究“圍師必闕”,即給敵人留一條生路,不使其殊死搏斗
置之死地而后生。
海島作戰,守方處孤島,臨絕地,唯有死戰求生,別無他途
金門之戰正是這樣。
國民党守金門的二十二兵團既非嫡系,又是累敗之師,其中
二十五軍于淮海戰役第一階段被全殲于碾庄,軍長黃伯韜自殺。
五軍則全部覆滅
于淮海戰場陳官庄。
裝備也不如我軍好。
這一點從敵人截獲的我軍電報中可獲證
實。
10月26日,金門島上戰況慘烈,我軍向后方呼援,一主官道:“再不增
援我們就垮了。
唯一希望,我能活著回來。”
我軍大陸指揮所首長訓斥他:“你
部槍械全是美式裝備,兵不僅多,而且是全軍最精銳的,怎么還打敗仗?
你還有
臉退回來嗎?”
除了武器,國民党軍員額也不齊。
為著軍餉,號稱一個兵團,實
則僅弱旅八千。
就是這樣一支老師,在金門之戰中竟煥發出了百倍的青春。
道理
很簡單:絕地使然。
日后我軍攻台,台軍面臨与金門守軍相同的境地。
莫道台軍
不堪戰,屆時必做困獸斗。
某軍委首長問我對我軍攻台的看法,我講了一個寓言
:一只獅子發現了一只兔子,追了半天沒追上。
別的動物笑話獅子,獅子說:
“我追兔子不過是為了一頓早飯,而兔子跑卻是為了全部生命。
它當然跑得快了。”
台海之戰,小心我軍成獅子,台軍必然是兔子
①李良榮取弱勢。
李良榮在國民党中號稱“小老弟”。
當年孫中山以大元帥
身份在黃埔軍校閱兵,檢閱到末排最后一人時,孫中山見其人個小,面容謙和,
遂撫著他的頭說:“好個小老弟。”
名如其人。
李良榮一直在派系傾軋的國民党
軍中采取低姿態,用他自己的話講就是“取弱勢”。
他的部隊裝備奇差,舉一典
型事例說明:二十二兵團乘船登陸金門,湯恩伯在李良榮的陪同下觀看,只見船
甫靠岸,一堆一堆的老百姓蜂涌下船。
湯恩伯詫异:“軍情如火,應該下令戰斗
兵先下船,為什么讓民夫搶先?”
李良榮答:“這正是二十二兵團的戰斗兵,因
為尚未領到軍衣,所以仍穿民服。”
湯恩伯大惊,道:“形同乞丐,怎么可以臨
陣作戰?”
因二十二兵團官兵每人背一斗笠,金門老百姓呼曰“斗笠軍”。
我軍
攻克廈門后,蔣介石給李良榮打電話,問他能否守住金門,李良榮答:“成功雖
無把握,成仁确有決心。”
就在這一日,他召集全兵團團以上干部訓話:“金門
島在軍事上是一死地,如不死里求生,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命令把海邊僅存
的几條輪船全部炸毀,頗有點項羽的味道,說:“現在好了,從這一刻起,我們
誰也無法到海上逃生。
大家只有在金門島上与共匪拼啦!
今日之戰,胜則生,敗
則死。”
李良榮顯然懂得點老子。
人類崇尚強盛,自然崇尚柔弱。
老子認為,自
然界那些气勢洶洶的東西都不行。
飄風不終朝。
驟雨不終日。
最厲害的反而是柔
弱的,低姿態的。
大海姿態最低,最后万川歸之,水全流進去了
②雙方隔膜已久,仇深似海。
在絕處相逢,你死我活。
二十二兵團一退役軍
官對我講:金門戰役前夕,一則謠言在戰地廣為傳播:我軍攻克廈門后,許多蔣
軍官兵藏匿于民家及空屋中不肯投降,我軍張貼告示,并用廣播車沿大街小巷喊
話,勸蔣軍出來投降,并告之已備妥輪船,馬上送他們回台灣。
結果半天之內,
有數百名蔣軍官兵出來,被集合于廈門碼頭。
天黑后,被我軍全部用机關槍射殺
這种拙劣的欺騙伎倆,在當時的氛圍中,著實令蔣軍官兵大起恐怖。
他們的意志
因恐怖而堅強。
后來的戰斗因恐怖而殘酷。
10月26日,二十八軍主攻團仰攻
金門縣城附近的一二三高地時,蔣軍坦克突然出現在我軍背后。
我軍戰壕向前,
后背完全暴露于坦克的火力之下,無任何遮攔。
敵坦克使用國際法禁用的鋼珠彈
向我軍瘋狂射擊,鋼珠彈射出后呈V形扇面,一平方米內竟有上千顆鋼珠,霎間
血流成河。
這不是戰斗,而是屠殺。
在這种情況下,我軍部份官兵放下武器。
但
敵坦克手高喊:“廈門守軍下場如此!”
并不停火。
敵坦克手沐巨梁稱:“這是
我數十次戰役中從未見過的最慘的畫面。”
后來僅在一二三高地下埋葬的我軍忠
勇官兵遺體就達一千多具,今稱“万人塚”。
金門戰斗結束后,蔣軍除把大部份
戰俘送往台灣,還將一些俘虜集結到海灘,用机關槍射殺。
(古宁頭村史)今日
台灣与大陸的情景与金門戰役時相似。
和平時,只有隔膜;
戰爭時,全是仇恨
李登輝比蔣介石走得遠,陳水扁比李登輝還走得遠。
呂秀蓮早踏上不歸路
③李良榮的兩手。
李良榮甚狡猾。
他明白他的“斗笠軍”光靠嚇唬還不夠,
還要鼓點勁儿,于是他效仿狄青,搞了迷信的一手。
他請人為即將到來的大戰測
字,出一“煙”(煙)字測凶吉,結果為“火燒西土”。
戰役中我西來之船果然
在十里長灘被燒,應了此卦。
可笑的是,五十年后,台灣島上也有人拾起這段牙
慧,再次以“煙”字卜未來台海大戰的凶吉,結論自然仍是“火燒西土”。
李良
榮的另一手就充分做好戰爭准備。
李良榮判定:解放軍不登陸金門則已,如登陸
金門,則必在古宁頭至一點紅之間。
10月24日下午,二十二兵團在古宁頭和
一點紅沙灘上舉行大規模反登陸演習,到黃昏才結束。
結果几個小時之后,我軍
果然在這一線登陸,登陸點選擇与李良榮的判斷不差分毫,而戰斗的情景又与白
天蔣軍演習的情況如出一轍。
故蔣軍得以按部就班,有條不紊。
彼此如演習般配
合,極為順利
④攻擊,攻擊,再攻擊。
台灣軍隊教科書中這樣寫道:“古宁頭戰役之前,
我軍守島,皆采取守勢作戰。
而古宁頭之戰,二十二兵團不守卻攻,奠定胜局
金門、馬祖与台灣皆為海島,僅大小有別耳。
保衛台、澎、金、馬基地之作戰,
皆為反登陸作戰。
反登陸戰在本質上為守勢,但在作戰行動上則必取攻勢。
因為
只有以攻擊手段,始能消滅登陸之敵,達成防衛之目的。
此古宁頭作戰寶貴之經
驗也。”
由此可見,將來我軍攻台,台必攻我。
縱是本島作戰,台軍也必取攻勢
我軍必須做好与台軍對攻之准備。
李良榮在金門作戰前制定的作戰原則就是:
“我們可以采納毛澤東的戰術。
毛澤東在大范圍內圍攻我們,我們在小范圍內反
攻他。
當年在江西圍剿毛澤東,他就是用這种戰術對待我們的。”
金門戰役一打
響,我軍攻勢迅猛,尖兵直插金門蜂腰部和金門縣城,金門島上“三高”已去其
一。
在這關鍵時刻,李良榮非但不收縮部隊,反而命令部隊進攻。
他下的第一道
命令是:“向炮聲前進!”
戰場頓呈犬牙交錯狀態。
我軍前鋒已逼近北太武山,
但身后不僅有蔣軍未攻克的碉堡,還有蔣軍的攻擊部隊。
我軍抓獲的第一批俘虜
近千人聚集在灘頭,結果被蔣軍攻擊部隊奪回。
更嚴重的是,李良榮手下師長尹
俊指揮部隊從側翼向我灘頭陣地猛攻,攻克后將擱淺的船只付之一炬。
10月2
5日入夜,用國民党十九軍軍長劉云瀚的話講,“是最危險的一夜。”
因整日激
戰,雙方傷亡極大,所有部隊都已投入戰場。
解放軍增兵解放軍胜,蔣軍增兵蔣
軍胜。
就在此刻,李良榮仍下令他的疲憊不堪的部隊進攻。
他的部隊裝備差,有
些連隊三人共用一支槍。
等一個人陣亡之后,其他人再揀他的槍使用。
師長下到
營,團長下到連。
四十二團團長李光前赤膊沖鋒,高叫:“今晚是我們二十二兵
團生死存亡關頭。
天亮前我們如果不把敵人赶下海去,我們就要下海了!”
被我
擊斃。
他是蔣軍戰死者中軍階最高的。
后半夜,蔣軍沖到我控制的一點紅陣地前
時,几乎死傷殆盡,只剩五個軍號手。
這几個號手一邊交替前進,一邊在散兵坑
里吹沖鋒號。
五把軍號鬼哭狼嚎,猶有万馬千軍。
戰后,在一點紅陣地的散兵坑
里清掃彈殼,每個坑里都能清掃出兩三簸箕彈殼。
戰況慘烈,可見一斑
李良榮再做困獸斗,仍不足以將我軍赶下大海。
雙方呈膠著狀態。
就在這當
儿,另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
五、“神風”
整整三百五十七年前,李自成率大順軍征討不肯投降的吳三桂,兩軍在山海
關下大戰。
一方是屢戰屢胜的大順軍,一方是驃悍的關宁鐵騎,旗鼓相當,殺得
天昏地黑。
就在此時,一股大風從海上刮來,迎著李自成軍刮去,瞬間飛沙走石,
四下一片渾沌。
當李自成睜開眼時,惊异地發現對手已換成了八旗兵。
多爾袞揮
大軍,乘此風,万馬騰躍,銳不可擋,殺入自成軍中。
大順戰士齊呼:“辮子兵!”
大潰。
一戰而改變中國歷史。
清史稱這股風為“神風”,既取上天眷顧之意,又
為這一股突然介入的生力軍取個美好的名字
金門戰役中,也有一股“神風”——胡璉的十二兵團。
正是這股“神風”,
把我軍登島部隊推上了絕境。
胡璉所屬十二兵團本駐廣東潮、汕地區。
當時,我
二野大軍已下鄂、贛,前鋒触粵境。
四野克湘問桂。
就在這時,用胡璉的話說:
“毛澤東突然做了個奇怪的決定,令劉伯承与林彪交叉運動:劉進西南,林下兩
廣,全是舍近求遠。”
這樣一來,致使十二兵團得到寶貴的喘息机會,從容由潮、
汕撤到海上。
當時胡璉十二兵團有三個去向:一、舟山;
二、台灣;
三、金、廈
一時間,中國東南部全都屏住呼吸注視著胡兵團的一舉一動
①葉飛心存幻想和僥幸。
葉飛一直用懮慮的目光注視著胡璉兵團的動向。
但
一舉端掉金、廈,為解放台灣鋪一塊堅實的基石,對他誘惑太大。
“小葉挺”的
判斷力失常了。
10月9日,二十八軍進攻大嶝島得手,抓獲的俘虜中發現有胡
璉十二兵團的官兵,肖鋒親自審訊俘虜,并立即將這一重要情況向兵團報告,葉
飛說:“不可能吧。
胡璉兵團還在潮、汕地區未動。”
金門戰役發起前兩、三天,
二十八軍偵听敵人電台,听到金門敵人高興地講:“來了几船活的,來了几船死
的。”
經分析,活的指軍隊,死的指軍火。
僅隔一天,又截獲到胡璉兵團增援金
門的情報,葉飛說:“這是敵人在說‘反話’。
他要真的增援就不這么說了。”
10月23日凌晨,運載胡璉兵團的商船已抵達金門料羅灣海面,在大陸用肉眼
便看得清清楚楚。
由于風浪大,部隊不能登陸,商船停泊不動。
二十八軍將此情
況上報,葉飛竟說:“這些商船是金門部隊撤退用的。
打平潭島時,敵人不也派
商船來撤兵嘛。”
10月24日,風聲緊。
种种跡象表明胡璉兵團即將登陸,肖
鋒心情矛盾。
一方面,他對部屬說:“現在情況不同了。
胡璉兵團今非昔比,不
堪一擊。
不要有過多的顧慮。”
一方面他給兵團政治部主任劉培善打電話:“劉
主任,你是二十八軍的創建者。
在關鍵時刻,你要幫我們說話呀。
現在可是關鍵
時刻啦,是關系二十八軍命運的重要關頭。
如今敵人倒底增加多少?
還打不打?”
劉培善答:“決心不變。”
葉飛怀著僥幸心理說:“我們要搶在胡璉兵團之前占
領金門!”
②胡璉隱蔽企圖。
多年后知道,其實胡璉兵團一离開潮、汕,蔣介石就命令
他增援金門。
他根本不象十兵團情報部門說的那樣:“在海上徘徊。”
只是胡璉
把他的作戰意圖藏得很深,騙過了我軍。
譬如,十二兵團并未向廈門增援一兵一
卒,可他卻請湯恩伯派一支部隊以十二兵團的名義上街游行,既鼓舞民心,又蒙
蔽我軍。
我軍攻克廈門后,并未發現十二兵團官兵,遂認為胡璉好虛張聲勢。
1
0月24日,胡璉兵團已在金門海面停留了一天一夜,一俟風浪平息就登陸,這
時胡璉卻狡猾地命令向蔣介石發電報,請求撤回台灣。
這份電報被我截獲。
葉飛
正在召集兵團會議研究晚上進攻金門事,情報處長將這一電報的情況報他,他說
:“很好,看來現在是最好的攻擊時間了。
一則胡璉兵團還沒有上島,二則李良
榮兵團還沒撤走,上島不至于扑空。”
金門戰役遂于當晚倉促發動。
事后證明,
金門作戰早打三天,晚打三天,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慘痛的結局。
早打,胡兵團未
到;
晚打,胡兵團到了,敵變我變。
如今偏偏選的是敵人最強的時候:李未走,
胡已到。
結果,我軍在北島登陸,胡璉在南島下船。
在最關鍵的時刻胡兵團的生
力軍源源涌入戰場。
我軍愈打愈少,敵人愈打愈多。
事至此,已不可為了。
國民
党戰史承認:“25日夜間,共軍獲得休整及增援,戰力又告恢复。
若非十二兵
團增援,金門原有守軍,勢難達成其任務。”
金門之戰對我軍而言另一個意想不到的因素是武器——敵坦克。
金門島上有
一支裝甲部隊,共有美制M5一坦克二十二輛。
葉飛和肖鋒都知道這個情況。
但
我軍歷來對蔣軍坦克十分輕視,加之這支裝甲部隊始組建不久,主要成員都是從
淮海戰場雙堆集突圍逃出來的殘兵敗將,哪敢言勇?
我登陸部隊并未認真准備反
坦克作戰。
從以下例子就可看出他們的粗疏:部隊确帶了打坦克的火箭筒。
當時
火箭筒分為前筒、后筒和火箭彈三部份,需三人配合才能發射。
因欠准備,結果
前筒裝在甲船,后筒裝在乙船,火箭彈裝在丙船。
強行登陸后,建制混亂,甲找
不到乙,乙找不到丙。
火箭筒全然無法使用,遂使敵坦克得志。
更令我軍始料不
及的是:10月24日下午,蔣軍坦克配合步兵在一點紅海灘進行反登陸演習,
一輛坦克發生故障,無法開動,停留原地修理。
午夜時分,我軍第一梯隊恰在這
一帶海灘搶灘。
最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這輛坏了一夜的坦克居然開動了。
當即向
我登陸部隊開火。
M5一坦克火力很強,一輛單車的火力超過一個裝備齊全的步
兵連。
一個坦克營的火力則超過一個步兵師。
它給予我軍重大殺傷。
由于缺乏反
坦克兵器,我軍戰士曾在身上裹著炸藥包向敵坦克猛扑,不果。
部隊為避其鋒,
撤入海灘附近的防風草叢中。
坦克沖入我軍隱蔽處做蛇形碾壓。
后來,這輛坦克
被國民党授予“金門之熊”稱號。
陳誠稱:“金門作戰,裝甲兵居于首功
歷史是教科書。
歷史的經驗值得注意。
將來我對台作戰,務必做好第三股力
量以突如其來的形式介入的准備。
這第三股力量可能是日本,主要是美國。
我可
以斷言:一旦台海戰爭爆發,美國必然參戰。
理由有四:①二十一世紀美國已把
遏制中國的崛起當作首選目標。
②台灣具有美國和日本不可不看重的地緣和政治
條件。
③美國對台灣安全的承諾。
④美國人的价值觀念。
它如不干涉別國主權,
它就不是美國。
昨天,我們從蔣介石那里學到了“槍杆子里面出政權”的道理,
今天,我們應從美國人那里學會“槍杆子里面出主權”的道理。
主權不能用嘴巴
來保衛,只能用武力。
我們必須做好与美軍一戰的准備。
事實上,美軍已制定好
的几套對我作戰的方案中,第三套方案極似“神風”,原文如下:“讓中國完成
二十万人以上的登陸,再突然介入奪回制空、制海權并封鎖台灣海峽。
聯手台軍
圍殲失去彈藥与補給的中國軍隊。
這個方案可以給中國極大的政治打擊,相當程
度地震撼和摧毀留在大陸的中國軍隊的戰斗意志。”
六、“打仗,打將!”
戰爭胜負取決于將帥。
拿破侖說:“一個老虎領一群羊,羊都變成了老虎
一只羊領一群老虎,老虎都變成了羊。”
此話有深刻道理。
古今中外都如此:沒
有不能戰的軍隊,只有不能戰的將領。
法國人性柔弱,在与外國作戰中很少胜利
腐敗的清朝与那么多列強作戰,無不大敗,獨對法國一役獲胜。
但自拿破侖出現,
法軍則成了百戰不殆的雄師。
拿破侖一死,又恢复常態。
這情景頗值得玩味。
國
以兵為骨,兵以將為主。
將強則兵強,兵強則國強
金門之戰,蔣軍只所以能一逞,就是用對了人。
蔣介石在關鍵時刻啟用胡璉,
今天看來确是一著高棋。
當時,蔣介石已下決心死守金門,曾對陳誠說:“金門
乃台灣門戶,看守大門,最好能放上一只猛虎,其次也應當是一只惡狗,決不可
放一頭老牛。
你看誰可以?”
陳誠早矚意胡璉,因為胡璉是他的嫡系,陳誠与胡
璉都發跡于十一師和十八師,號稱“土木系”(土字拆開是十一,木字拆開是十
八)但他不明老頭子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說:“湯恩伯吧?”
蔣介石道:“給他
多少軍隊,打掉多少軍隊。”
湯恩伯失守上海后,蔣介石對他說:“不要老逃跑,
名譽要緊。”
1954年湯恩伯在日本病逝,蔣介石說:“他要是戰死在上海就
好了,只不過多活了几年呢。”
陳誠說:“胡伯玉吧。”
蔣介石點頭
蔣軍中有“二胡”,胡宗南与胡璉。
前者號稱“西北王”,后者號稱“金門
王”。
今日台灣軍隊流行的口頭禪是:“十個西北王,抵不上一個金門王。”
由
于台海戰爭迫在眉睫,登陸与反登陸作戰特別受到台軍重視,故爾對胡璉的研究
頓掀一股高潮。
我把胡璉端上來解剖一番,自另有一片苦心。
解放戰爭初,胡璉
為蔣軍十二兵團副司令,司令為黃維。
毛澤東是相當重視十二兵團的。
該兵團號
稱國民党五大主力之一。
我讀《毛澤東選集》,有一重大發現:《毛選》中提及
次數最多的人不是劉少奇、周恩來,也不是蔣介石,而是黃維,高達一百四十四
次。
毛澤東并未提几次胡璉,但黃、胡一體,都是十二兵團魁首,毛澤東當然是
把他倆放在一個天平上的。
毛澤東曾親筆通告我中原野戰軍和華東野戰軍:“十
八軍胡璉,狡如狐,勇如虎。
宜趨避之,以保實力,侍机取胜。”
雙堆集作戰之
后,楊勇曾說:“我們宁愿俘虜一個胡璉,不愿俘虜十個黃維。
可惜胡璉給跑掉
了。”
對其重視,可窺一斑。
國民党軍史上評价胡璉是十二個字:“愛才如命,
揮金如土,殺人如麻。”
他麾下十八軍,被國民党其它部隊稱為“吃人部隊”,
是戰斗力較強的
①胡璉為人比較現實,并不一味蠻干。
黃維和十二兵團在雙堆集被我劉鄧大
軍包圍得鐵桶似的,胡璉時在南京。
南京為十二兵團空投物資,官兵都說:“投
這些東西不濟事,最好把胡老頭投下來。”
胡璉自告奮勇,在全軍皆墨的前几日
空投至雙堆集。
在高級將領是与軍隊共存亡還是突圍的問題上,胡璉很實際,要
求突圍,這就与杜聿明、黃維發生了沖突。
杜聿明說:“我始終認為突圍是下策
坐戰車一個人走是可以的,但是遺棄官兵,落得個万人唾罵的下場。”
胡璉則不
管這一套,乘戰車突圍。
因為害怕當俘虜,他在突圍前向醫務人員要了大量安眠
藥,准備在不能脫身時,服藥自殺。
不過他的伎倆被我一眼看穿:他根本不准備
死。
他是軍人,身上有槍。
危急中一顆子彈就能結束生命,要一堆安眠藥干什么
顯是作秀。
后來有人指責胡璉怕死,只身脫逃。
我倒不認為他怕死。
其實他也不
怕死。
10月25日金門島上炮火連天,但海上風浪奇大,料羅灣無碼頭,十二
兵團無法登陸。
當時登陸的方法是在岸邊停一艘船,運兵船靠近岸船,人再上岸
軍情如火,不能再等,便采取所謂“空中飛人”方式登陸。
即海浪涌上來時,兩
船船身得以在霎間靠近,人在這一傾刻跳到另一船上。
巨浪退時,兩艘船身立即
拉開。
一連長帶頭跳躍,由于不慎,被兩艦船體擠成肉漿。
人人膽寒。
這時胡璉
卻堅持要當“空中飛人”。
結果他惊險地跳過去。
給了官兵以很大的鼓舞。
國民
党戰史上說:“若非胡璉將軍親臨指揮,十二兵團的戰力,亦難作高度的發揮。”
②治軍有方,恩威并重,頗得部下死力。
雙堆集慘敗后,胡璉用七天七夜逃
回南京。
蔣介石問他:“下步如何?”
胡璉答:“若蒙給我三個軍的兵力,深信
必可協同友軍擊敗匪寇。”
蔣介石立即下手諭:“予胡璉以名義,成立三個軍。”
胡璉遂到江西,重組十二兵團。
他提出“一甲一兵,一縣一團;
三縣成師,九縣
成軍”的征兵辦法,在短短几月內就使十二兵團重新成軍。
我軍逼近,他率十二
兵團且退且練,至潮、汕時,一支新軍已訓練成型。
蔣介石給予評价:“有十二
兵團就有台灣,有台灣就有中華民國。”
簡直把胡璉抬到了一個嚇人的高度。
從
潮、汕下海時,胡璉全部私人家當只有十根金條。
他知此去必有惡戰,召集軍長、
師長,當面分之,各得其一。
在蔣軍中,胡璉是有“俠帥”的好名聲的。
194
7年,蔣軍整編第七十四師被我軍包圍在山東孟良崮,坐以待斃。
當時蔣軍二十
五師、六十五師、八十三師俱离孟良崮很近。
但張靈甫第一個向离他最遠的胡璉
求救:“伙計,我恐怕不行了,你得赶快來救。”
胡答:“我正在加緊進行。
你
看過濟公傳吧。
要學八魔斗濟公中的濟公。”
③知彼。
劉伯承、粟裕深知胡璉。
根据毛澤東那段批語來看,他亦深知胡璉
胡璉也深知我軍。
金門戰役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內我軍一直在做重戰金門、解放
台灣的准備。
蔣介石則一直讓胡璉固守金門,當金門防衛部司令,就是因為他熟
悉我軍。
1977年胡璉逝世,遺囑將自己水葬于金門、廈門之間的海底深處,
自稱“長眠海域,魂護台、澎”。
胡璉离開潮、汕時,心知無論防舟山、防金、
廈,當面都是我華東野戰軍,這也是他的老冤家之一。
他親自編了一本小冊子《
關于陳毅匪軍》。
据看過這本書的人講,書中對我三野的成長過程、构成要素、
協同戰法等,研究得比較透徹。
得到蔣介石命他增援金門的手諭后,他又令部屬
編纂了我軍攻擊海島可能采取的戰法。
此文在十二兵團抵達金門海面時才殺青
現在讓我們看一下胡璉預測的我軍几种戰法:1、瓜分戰法:將敵人之防線切成
數段,先猛攻腰部,再圍攻兩端,使左右不能相應。
(我軍第一梯隊正是在金門
的蜂腰部搶灘,爾后右取一二三高地,居高臨下,直逼古宁頭;
左取北太武山,
控制金門東半部。)
2、斷道戰法:以猛沖的動作,將金門一分為二,爾后深入
東南及西南后方海岸,先斷我海上交通,東西席卷,殲滅全部守軍。
(我第二梯
隊的任務即如此。)
3、三猛戰法:猛攻、猛打、猛追,力向縱深發展,擊潰防
御者之體系,不為少數守軍所惑。
著重獨立作戰。
(我二十八軍作戰計划上寫道
:“在戰術思想上,強調越海作戰只准前進不准后退,樹立有我無敵的戰斗決心
在動作上強調單船突擊,單兵突擊的思想。”)
好個胡璉,簡直象是鑽進我軍肚
里的蛔虫。
十二兵團參加過金門作戰的一位退役軍官王四元告訴我這樣一件事:
胡璉登上金門島之后,佇立湖南高地觀戰。
“斗笠軍”師長鄭果告他:敵二十八
軍代軍長肖鋒率兩万余眾來犯,已遭痛擊,肖鋒諒巳被擊斃。
胡璉微笑不答。
蔣
軍將一部解放軍包圍在壟口,一邊進攻一邊高呼:“活捉肖鋒!”
這時有一名解
放軍干部躍出塹壕,大喊:“我是肖鋒!”
隨即拉響手榴彈壯烈犧牲。
一時間,
敵酋肖鋒斃命之說飄散四方。
胡璉卻在此時做出兩個判斷:1、解放軍登陸金門
的人數不會超過一万人;
2、根据解放軍攻擊凌亂、協同不好的情況看,上島的
指揮官估計不會超過師級,很可能最高是團級。
事實證明胡璉判斷極為精确。
1
0月27日,金門守軍向台北報捷,俱稱擊斃敵軍長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