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波羅蜜...三文錢值多少?
外牆塗滿金箔的西皮國國王行宮,在黃沙漠漠的草原上,閃動著熠熠的光采,奪走草原上所有事物的光芒。不過最驚人的,則是蘊藏著豐厚寶物的藏寶庫,不但地板是用溫潤的羊脂玉大片鋪成,牆上更掛滿了翡翠瑪瑙精雕而成的壁飾。而每一張座椅上靠著猙獰獸頭的虎皮、陞痋B熊皮靠墊,更以兇猛的姿態與一屋子精緻的藝術品,產生一種極度不協調的氣氛。這些來自國王親自獵得的收穫,往往讓晉見者未見國王就先被那氣勢所懾服了。
而此刻,以販賣各種奇珍古玩致富的商人秦風,正帶著釵h異國寶物在行宮內晉見國王,希望可以得到豐厚的賞金。
在國王挑選、賞玩寶物時,站在一旁的秦風雖然很想趕快完成交易,卻也只能耐著性子陪笑。他小心打量穿著一身華麗金袍,卻難掩武人霸氣的國王,彷彿一隻隨時會從金袍躍起的猛獅,一口就嚼碎他的頭顱。
出乎秦風的意外,國王在看過會飛的毛毯、能噴火的花以及善於唱曲的金翅鳥後,卻得意的搖頭笑說:「你這些東西確實都很稀奇罕見,但都比不上我去年在森林親自獵到的寶物。看在你費心張羅奇珍異寶的辛苦上,我就讓你開開眼界,聽一聽這世界最美妙的音樂吧!」
於是國王拍了拍手,瞬間,一股宛如流星劃過夜空的清亮歌聲,從國王身後屏風娓娓傳出。
「咦!這不是法師的誦經聲嗎,法師怎麼變成國王的獵物呢?」秦風不禁暗自詫異,他萬萬想不到國王獵得的獵物,竟然會是一位法師。
能夠在異地聽聞到法音,秦風內心非常的感動。出生於佛教國家的秦風,回想到自己從小就發願要以佛法度化眾生,因此長大後選擇能自由周遊各國的貿易工作,並且學會各種語言,希望能在交易間,將佛法輸送到不同地域。
然而離開國土後,他的態度產生大幅度改變,並沒有堅持自小的心願。
置身在舉目無親的異地,不要說是佛教徒,釵h異國人連佛的名號都沒聽過,因此他根本無從介紹起。另外,過去在國內的買賣都是誠實無欺不二價,在國外卻常常不是買到膺品,就是被對方捲款逃跑,甚至有次和同行商隊夜宿沙漠,清晨醒來只剩下身上一件貼身衣服,連水壺都被偷走,險些埋骨在風沙裡。當時他在燠熱的沙漠回想起故土,一切遙遠得像不可
能抵達的海市蜃樓。
種種被騙的受挫經驗,讓秦風沮喪的認為人心險惡,實在太難度化,不如就做個為衣食煩惱的普通商人算了。度化眾生的事,還是交由法師來承擔吧!
可是在此時此地,他看到法師對著錯將梵唄當做普通音樂欣賞的國王,而仍專注地誦經,心中不禁油然生起萬般感慨。
「這個霸氣的國王根本就沒有學法的慧根,法師還這樣用心宣法,簡直就是對牛彈琴!」愈想愈氣的秦風,當下便發願要將法師贖回自己的國家,不讓法師委屈地留在沒有佛法的西皮國。於是秦風大膽地向國王提出,願將所有的財產獻給國王,只求國王能將此寶賞賜給他。
國王自然不肯割愛,但因他苦苦哀求,所以就隨意開個三千萬天價,好讓秦風知難而退。
然而三千萬這筆相當於西皮國一年國庫收入的龐大數目,秦風知道不可能憑著一己之力賺得,便回到信奉佛教的國內募款。在大眾的熱心布施下,不到三年的時間,秦風就籌措到全部的數額。
當西皮國國王在宮廷廣場看到金山一樣的金幣出現在眼前,內心雖被秦風的誠意感動,但是仍舊捨不得割愛。
這時遠遠傳來法師洪亮的誦經聲,如太陽雨般光明清亮,全體大眾連同國王,一看到法師朝他們走來,便都齊齊跪拜頂禮。秦風驚訝的發現,國王不知何時已成為三寶弟子了,他這時才明白法師為何要留在沒有佛法的西皮國,雙耳不禁紅赤起來,為法師的慈悲願力感到既敬佩又慚楚C
法師在陞座跏趺後,親切的要大眾起身,並且告訴大眾關於這三千萬還有個說來話長的故事。
遠在一千年以前,有個人雖然只欠一個賣蔥人三文錢,但是因為賣蔥人很氣對方久欠不還,而買蔥人又氣對方小氣,結果就反目成仇,生生世世都在討這筆債。在利上滾利的情況下,三文錢到今世已經變成三千萬。
法師對著秦風說:「你覺得欠錢不還的人,佔到便宜了嗎?」
秦風搖頭說:「吃的虧可不小,要躲一千年的債太累人。」
法師又問國王:「你覺得討錢人這樣追討不休值得嗎?」
國王笑說:「不,這真是個笨蛋才會做的賠本生意,居然會為區區三文錢,和對方輪迴一千年!」
法師於是悲憫地告訴他們說:「這賣蔥的人就是國王,欠錢不還的就是秦風,所以你們今天其實是藉著三千萬贖回你們自己,可以不再為了三文錢苦苦輪迴。」
國王與秦風兩人不可置信的對看著,原本以為故事人物和他們不相干,沒想到兩人竟然會為三文錢而生生世世追討不已,可是今生對面卻不相識。
國王心想為這區區三文錢,竟然輪迴達一千年,便連忙揮手對秦風表示不要這三千萬。
但是秦風也不敢收回這些錢,他先看看一身華服的國王,再低頭看看自己,心中暗想著經過一千年,一個變成國王,另一個變成商人後,還繼續在做金錢買賣,不知道下一世兩人會以何種面貌再進行交易活動,可能是乞丐、流浪狗或是螞蟻?心念一動到這裡,愈想愈覺得不寒而慄。
兩人最後於是決定一起捐出這三千萬元供養法師。
不料法師卻微笑拒絕說:「我會成為你們化解因緣的中介人,是因為國王在賣蔥時,我是幫他管帳的,結果卻放任秦風賴帳不管,所以必須要負起討帳的責任。如今你們都已經得度,我也可以安心的消毀帳單,不再輪迴了。」法師說完話後,便安心閉上雙眼入定。
正當大家面面相覷時,忽然發現法師已經安詳涅槃,不但放下三千萬,更放下國王與秦風的千年輪迴。
國王想到法師只因為三文錢,即使錢不是法師賒欠的,竟然也要捲入輪迴負責到底,深深感受到因果業力的可怕。秦風回憶自己過去被人多次騙錢的事情,對於業力的不可思議,也有一番不同的深刻體會。
至於宮廷廣場上的三千萬元,因為國王和秦風都拒收,所以他們便一致決定將錢布施給真正需要這筆錢的人,好了掉這筆千年的糊塗帳。
行宮外牆的金箔雖然一如往昔,在夕陽的餘暉中閃動著金碧輝耀的光芒,但勒馬而去的秦風遠遠回頭一望,卻感覺那彷彿是一個輪迴的坑洞,誰靠近誰就會被捲進去,他不禁對著夕陽喃喃自語:「真是一個萬劫不復的大陷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