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作者:紅兒
第 一 章
「呼呼!好棒好棒!安可安可—–」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熱烈的掌聲跟尖叫聲此起彼落,台下的觀眾熱情地給予一陣接著一陣的鼓掌。
前一組的表演結束,一個小小身影站上舞台,童夜晴張開右手微微地一個優美鞠躬,甜甜的笑容掛在她可愛的小小臉蛋上。
隨著音樂響起,童夜晴開始獻上了她的畢業舞展—–一個人的獨舞。
輕輕轉一個圈,踮起腳尖跳著她自己設計的舞步,芭蕾舞鞋隨著她美麗的長腿舞動,在舞台上緊緊抓住了觀眾的視線。
連轉了幾個圈,動作開始由輕柔轉為激烈,精心設計的呈現,整套舞是童夜晴連日來的心血,她獨特的巧思與表現,所有的觀眾無不瞪大雙眼讚嘆著。
正看得精采,突地,美麗的小小身影剎那間倒下,急促的呼吸,痛苦地撫著胸口,像一隻受傷的天鵝般,可憐的模樣令人好不心疼。
觀眾以為是表演的呈現,揪著心看著伏在舞台上的天鵝似乎愈喘愈急促。
一邊的主持人愈看愈不對勁,衝上前去查看,只看到蒼白的小臉完全沒有血色,渙散的眼神彷彿快要沒有意識。主持人心想不行,他緊張地立刻大喊—–「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喔吚—–喔吚—–喔吚—–喔吚—–喔吚—–閃著紅色警示燈的救護車火速開往鄰近醫院,駭人的聲響,路上的行人無不好奇探頭張望著。
司機飆速地一路開進醫院,慘白血色的童夜晴直接被送進了加護病房。
* * *
不久後
童丙淵拉著王素芸的手著急地衝進加護病房,看著身上插滿點滴針管,掛著氧氣罩的童夜晴幾乎奄奄一息,童丙淵一劈頭就是一陣生氣的罵。「就跟妳說不准妳再跳舞了,妳非得說什麼一定要完成畢業舞展不可,還答應爸爸保證不會有問題,結果呢?結果妳現在連小命都快沒了!」
大聲的怒罵驚醒了昏沈的童夜晴,睜大雙眼意識到自己躺在醫院裡,看了看白色冷冰冰的天花板,想起自己未完成的舞展,整個人從病床上跳起,胡亂拔掉了手上的針管,她心急地欲下床。「我的畢業舞展……不行!我的畢業舞展只跳了一半,我要回去跳舞,我要回去完成我的畢業舞展!」
徐墨凡一把抓住她,不容置喙地將童夜晴按回床上。「要離開這裡,還得經過我的允許,嗯?」
穿著白袍高大的身影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嘴角溫柔地帶著一抹笑。「我是妳的主治醫生徐墨凡,妳這次心臟病發嚴重,沒有我同意,妳是一步都不能離開醫院的,知道嗎?」
王素芸心疼地摸摸女兒的臉。「我說晴晴,妳就聽爸爸的話別再跳舞了,興趣可以再培養,不一定非要一定跳舞不可,妳從小就心臟病,一路反對妳跳舞妳硬是執意要跳,結果這次病發得這麼嚴重,媽媽就妳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聽爸爸跟媽媽的話,以後別再跳舞了,好嗎?」
「媽媽,不行,我最大的興趣跟願望就是跳舞,如果不能跳舞,那我不想要活了。」鼓起腮幫子,童夜晴不依地說出任性的話。
「妳說這是什麼話!」童丙淵更為光火地指著她。「爸爸媽媽生妳養妳,妳看看妳說出這是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
一旁的護士上前。「童先生,不好意思家屬的時間已經到囉,病人還需要做更詳細的檢查,只能等下次加護病房開放時間才能探視喔。」
抱歉地笑了笑,童丙淵看向徐墨凡。「徐醫師,我這不聽話的女兒接下來就要麻煩你了。」
「童爸爸,你放心,這是身為醫師原本就應該的。」徐墨凡沈穩地點了點頭。
放心地將女兒託付給了徐墨凡,臨走前還給不聽話的女兒擺了個臉色,這才拉著妻子王素芸的手緩緩離去。
* * *
第 二 章
「妳……叫童夜晴?」徐墨凡來到病床邊,欲診察她的身體。
做完大大小小的檢查,有些堪不住的小臉依舊蒼白著。躺在病床上的童夜晴抬起頭望向她的主治醫生徐墨凡,端詳了他俊逸的臉,她微微頷首。「嗯。」
「妳知不知道妳的心臟嚴重畸形?」微蹙著眉,他將洗出的片子拿到她面前。「在醫學上從來沒有跟妳一樣的病例,妳這顆心臟原本就有多重問題,這次嚴重病發似乎有急速惡化的跡象……」
「來,我聽看看妳的心跳。」拉下她的白色被單,徐墨凡將診察器按向她的心臟。仔細地將診察器微微移動,反覆再反覆,只見認真的表情微微地變化著,凝重地不知在思忖些什麼。
放下診察器,徐墨凡表情轉為嚴肅。「妳心臟痛的次數是不是愈來愈頻繁?大約從什麼時候開始愈來愈嚴重?」
眼神放遠,歪著頭的童夜晴仔細地開始回想。「好像是……好像是從大約一個月前,我開始準備我的畢業舞展,原本只是偶爾發作,但愈來愈喘不過氣,心臟愈來愈痛……」
「妳知道妳不能做任何激烈的運動嗎?」身為主治醫師,徐墨凡板起醫生的臉。「所謂的激烈運動,包括爬山、游泳、打球,當然也包括了……跳舞,妳知不知道妳不能跳舞?嗯?」
「我知道。」從她一出生,畸形的心臟就注定跟著她,千篇一律的告誡她已經是從小聽到大。「但我喜歡跳舞,我愛跳舞,我要跳舞,跳舞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跟夢想。」
「妳喜歡跳舞,妳要跳舞,甘願丟了妳的小命妳也在所不惜?」
她堅定地點了點頭。「嗯。」如果人生不能跳舞,那根本是索然無味。
嘆了口氣,徐墨凡搖了搖頭。
* * *
病房外
「童爸爸,妳女兒大約只剩半年的時間。」
「呃?」錯愕地張口結舌,童丙淵與王素芸簡直不敢置信從醫生口中吐出的這句話。「只……只剩半年?」
「她的心臟嚴重畸形原本就是大問題,再加上衍生的變化產生的種種棘手,又不好好休養,激烈的運動促使她急速惡化,除非換心,不堪負荷的心臟我想只能再撐大約半年。」
「換……換心?」還沒從這難以接受的壞消息中回神,童丙淵渾沌地六神無主,他似乎聽到一絲希望。「是不是換了顆新的心臟,我女兒就能繼續活下去?」
「只可惜換心並不是人人都等得到,目前並沒有心臟可提供,而且排隊等待換心手術的人已經不計其數,要撐到有人捐贈,恐怕沒有那麼多時間。」
心急的童丙淵抓住徐墨凡的手,哽咽地不知如何是好。「那可怎麼辦?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我不能失去晴晴,徐醫師,你要救救我的女兒,你要救救我的女兒啊!」
「接下來的日子,她必須長期待在醫院裡,這半年,看她有什麼心願,就讓她開心好好滿足她吧。」
「不行。」童丙淵怎樣都不能放棄他的女兒。「我求求你,徐醫師,你要救救我的女兒,我給你跪我給你磕頭,無論如何你都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兒啊,我求求你!」
徐墨凡拍拍年邁老父的肩。「童爸爸,你放心,身為主治醫師,我會盡我最大的力量醫治她。」
王素芸難過地擦拭著眼淚。「徐醫師,晴晴最大的心願就是跳舞,這不聽話的孩子為了跳舞連命都不要,真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才是。」
「童媽媽,別傷心。」徐墨凡輕輕拍了拍王素芸的肩膀給她安慰。「也許上帝會給晴晴這愛跳舞的女孩一個奇蹟。」
吸了吸鼻子,王素芸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眼前這穿著白袍的年輕醫生徐墨凡身上。「徐醫師,接下來的日子,晴晴就拜託你了。」
* * *
第 三 章
幾星期後
站在床上,踮起腳尖輕輕地舞動著,童夜晴就像個美麗的天使開心地笑著,陶醉地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突地,一個踉蹌,小腳滑向床沿,眼看著就要跌到床下,一雙大手穩穩地接住了她,將小小身子抱在懷裡,高大的徐墨凡輕輕將童夜晴安全地放回床上。「妳看看妳,又不聽話了!」
第一次和男人這麼親密的接觸,童夜晴臉紅地心跳加速。「墨……墨凡醫生……我……」
「我們打勾勾過的,妳自己說妳答應過我什麼?」
張大眼睛揮著手,像做錯事的小孩急忙澄清。「沒有,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喔,墨凡醫生,我都很乖,我都有乖乖吃藥,跳舞只有輕輕的跳,沒有激烈動作喔,我沒有喔。」
「好、好、好,有乖乖聽話就好。」輕拍拍她的臉,他不忍多加苛責她。「沒事,沒事呵。」
幾星期下來的相處,超脫了醫生與病人之間的關係,熟稔地像是朋友之外,兩人之間微妙地似乎多了些什麼。
「墨凡醫生,我都有乖乖吃藥,也都有乖乖聽話,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學校唸書?大家都畢了業,就只有我還在醫院裡,我好想回去把書唸完,還有明年的畢業舞展我一定要完成才可以。」童夜晴訴說著自己的小小心事。
「還不能。」
「為什麼?」
「妳的身體還很虛,必須要再多好好休養一段日子才可以。」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可以?」偏著頭天真期盼地詢問著。
不忍心告訴她所剩日子已不多,徐墨凡轉移焦點。「晴晴,如果妳的生命只剩五分鐘,妳最想完成什麼事?」
「跳舞。」不加思索地沒有別的答案。「不管剩多少時間,我都要跳舞,一直跳下去,我要跳舞一直一直跳下去。」
堅定的小臉,深深打動了徐墨凡。
* * *
半年後
病魔無情,童夜晴日漸消瘦,小臉愈來愈蒼白,也愈加喘得厲害。
日復一日都會詢問的問題。「墨凡醫生,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學校唸書?已經半年過去了,我好擔心再不回去就永遠都不能再回去唸書了。」
「別擔心那麼多,嗯?」
「我的身體愈來愈不好,我是不是快要不行了?」似乎意識到自己已時日無多,童夜晴灰心地哭喪著臉。「墨凡醫生,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快死了對不對?墨凡醫生?」
「晴晴,別說什麼死不死!」徐墨凡不願意看到原本陽光的童夜晴整個人變得灰色。「妳不是最有勇氣?妳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妳不是要跳舞一直一直跳下去的嗎?」
「走。」抓起童夜晴的手,徐墨凡將她帶離開病房。「我帶妳去一個地方。」
沒頭沒腦地跟著徐墨凡,童夜晴納悶地一路詢問。「要去哪?墨凡醫生,你要帶我去哪兒?」
「跟我走就對了。」
攔腰抱起,將小小的身體塞進副駕駛座,徐墨凡急速地將車開往山上。
窗外飄著雨,陡峭的山路崎嶇,顛顛簸簸 地晃得童夜晴頭暈目眩。
天空灰得陰沈,細細的雨讓整個空氣顯得霧濛濛。
到達山頂,空曠的視野,放眼望去彷彿天空就在不遠處。
「妳看!」牽著童夜晴的徐墨凡指向遠方天空的美麗。「告訴我妳看到了什麼?」
「哇!是彩虹。」美麗地掛在天空,童夜晴整個人雀躍地興奮不已。「好漂亮的彩虹!」
「除了彩虹,妳還看到什麼?」
皺著眉不明所以。「嗯?」
「有沒有看到希望?」裂嘴而笑。「天空是灰的,雨下著,但美麗的彩虹就掛在天邊,就像妳的名字,童夜晴,夜裡的晴空,不管夜有多麼黑,只要心裡有希望,黑夜裡依然有晴空。」
似懂非懂地聽著徐墨凡詩情畫意的比喻,細細的雨絲浪漫地飄在兩人的身上。忽地,徐墨凡伸出手比出邀舞的手勢。「願不願意跟我跳一支舞?」
「咦?」童夜晴整個人受寵若驚。「墨凡醫生不是不喜歡我跳舞?你……你要跟我跳舞?真……真的?」
「怎麼?難得放縱一次,願不願意跟我跳一支舞?嗯?」暖暖的笑意裡有著滿滿的溫柔。
「嗯。」輕輕點頭,童夜晴羞怯地將自己的手放進大大的手掌裡。
兩人翩翩起舞,慢慢輕柔的舞步,相視而笑的靜默,似乎有著什麼在兩人之間悄悄地孳長。
* * *
第 四 章 完結
幾日後
一心繫著始終未完成的畢業舞展,眼看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體力卻一日不如一日,稍微走幾步路就喘得厲害。
不行!她要跳舞!她要趕緊再設計一套新的表演才行。
只要她還有力氣,她就要努力跳下去。
她要完成畢業舞展,她還要跳舞給全世界的人看!
滿滿的志氣依舊高昂。
小小腦袋裡開始設計著新的舞步,身體也跟著腦袋的設計輕輕舞動著。
一邊跳著,轉圈,踮起的腳尖已有些微微顫抖,她努力撐著,身體卻愈來愈不聽使喚,呼吸愈來愈急促,胸口愈加劇痛,喘得愈來愈厲害。
不行!她要跳舞!她要把舞練好才可以。
顫抖的腳繼續硬硬地撐著,還連轉了三個圈,一陣暈眩感襲來,終於,癱軟的身體軟軟地倒在地上。
剛踏進病房的徐墨凡,急速將她抱起。「晴晴?晴晴?妳還可以嗎?」
昏沈的意識已快要撐不住,童夜晴撐開濃濃睡意的眼皮。「墨……墨凡醫生?我……我……」
「晴晴,我已經研究出醫妳心臟病的方法,但必須要動大手術,醫學上沒有過任何的試驗,有危險性,不保證一定可以治好,也許會就這樣結束在手術台上,妳願意冒這個風險讓我試試嗎?」沈穩的俊臉,對自己有著篤定的自信。
「我……我願意。」微弱的吐出幾個字。
「晴晴,妳……妳真的願意把自己交給我?」
「我……我……我相信你。」用全部僅存的力氣開口,之後變陷入了昏迷。
嗶!嗶!嗶!嗶!嗶!—–
童夜晴躺上了手術台。小小的臉蛋雙眼緊閉,身上滿滿是點滴的針管,楚楚的模樣,讓人好不心疼。
戴上醫師口罩,徐墨凡俐落地拿起手術刀。
拉開童夜晴手術衣,露出雪白的胸,心跳已微弱地幾乎快停止。
冷靜地下刀,史上首例的大手術就這樣展開—–
年紀輕輕剛上任不久的主治醫師,有膽識地自己研究出治療這樣棘手困難幾乎不可能成功的手術。
但,他成功了。
徐墨凡憑著「希望」這兩個字,不放棄的他,要讓「希望」這兩個字為晴晴帶來奇蹟。
就像灰色天空的雨中彩虹,也像童夜晴那夜裡的晴空,要讓希望的光芒在夜裡點亮生命。
他徐墨凡,證明了。
* * *
半年後
一個小小白色身影輕柔地站上舞台,飄逸的舞衣,白色羽毛柔柔地隨風飄動著,隨著一個開舞的優美鞠躬,台下立刻響起如雷的掌聲。
童夜晴遲來的畢業舞展,精采地獻給台下的觀眾。
觀眾看得如癡如醉,意猶未盡,叫好聲不斷。
舞展終於順利完成了,也畢了業。
憑著喜歡跳舞的熱情,以及與生俱來的設計天份,還有一身了得的舞藝,童夜晴成了世界出名的舞蹈家。
一場一場的世界巡迴演出,在各個國家完成了一個又一個的表演。
而滿座的觀眾群裡,始終都有一個熟悉身影鍾愛地注視著台上的美麗天鵝,他的可愛小小新娘。
因為不放棄,因為心中有希望,所以帶來了奇蹟。
而兩人堅定的愛情,也羨煞了全世界給予祝福的人。
希望,在每個人的心中發光著。
……完
附加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