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的起源 張育熙

歷來關於八卦的起源，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本文嘗試探討此一複雜的問題。
1. 八卦還原為四象類比地水火風

太極生兩儀 〈陰、陽〉
兩儀生四象〈老陽、少陰、少陽、老陰〉
四象生八卦 〈老陽上加一陽爻為乾為天〉
〈老陽上加一陰爻為兌為澤〉
〈少陰上加一陽爻為離為火〉
〈少陰上加一陰爻為震為雷〉
〈少陽上加一陽爻為巽為風〉
〈少陽上加一陰爻為坎為水〉
〈老陰上加一陽爻為艮為山〉
〈老陰上加一陰爻為坤為地〉

圖片引自http://www.zwbk.org/zh-tw/Lemma_Show/75290.aspx


如果〈老陽上加一陽爻為乾為天，老陽上加一陰爻為兌為澤〉那麼我們可以把老陽理解為空間，上加一陽爻為地平線以上的空間〈為天〉，上加一陰爻為地平線以下的空間〈為澤〉。〈老陰上加一陽爻為艮為山，老陰上加一陰爻為坤為地〉那就可以把老陰理解為實質，上加一陽爻為地平線以上的實質〈為山〉，上加一陰爻為地平線以下的實質〈為地〉。同理少陰為能量〈動能〉，少陽為流動〈位能〉。

這讓我不禁聯想：由八卦還原而成的四象，是否與古希臘與印度地、水、火、風四大元素的思想，有著相同的文化根源。

2. 論證夏周為西方文化〈四象〉東方殷商為東夷文化〈五行〉
周朝取代殷商是西方民族征服東夷族，周易八卦是周朝西方文化的核心，那麼東方文化的核心又是什麼？許多學者認為五行思想是源於戰國時齊國的鄒衍，當然也有不少學者反對；我認為鄒衍是將五行相生相剋思想體系化的重要思想家，但是五行思想的起源應該是要遠早於鄒衍，甚至是東夷族的文化核心。

《周禮 春官》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

鄭玄注：“名曰《連山》，似山出內氣，變也。”賈公彥疏：“此《連山易》，其卦以純艮為首，艮為山，山上山下，是名《連山》，雲氣出內於山，故名易為《連山》。鄭玄注：《歸藏》者，萬物莫不歸而藏於中。
3. 歸藏為五行思想


周易乾卦為首，歸藏以坤卦為首，連山以艮卦為首。五行思想中土佔中央不就是坤卦為首嗎？且齊魯之地東面為海，不難理解左青龍右白虎〈走獸〉，處於北半球的溫帶，南朱雀北玄武更是自然的想像。
我們先來瞭解歸藏的內容：

朱彝尊曰：按《歸藏》隋時尚存，至宋猶有《初經》、《齊母》、《本蓍》三篇，其見於傳注所引者，辭皆古奧。而孔氏《正義》謂《歸藏》偽妄之書，亦未盡然。若《三墳書》以《歸藏易》為《氣墳》，其爻卦大象曰：“天氣歸，地氣藏，木氣生，風氣動，火氣長，水氣育，山氣止，金氣殺，各為之傳，則較傳注所引大不倫矣。
歸藏的內容居然包含地〈土〉木火水金，五行皆俱。

馬國翰輯本歸藏中有：
朱元昇《三易備考》曰：｢《歸藏易》以六甲配六十四卦，所藏者五行之氣也，所用者五行之家也。｣
五行之家不知意指，校之四庫朱元昇《三易備遺》曰：｢《歸藏易》以六甲配六十四卦，所藏者五行之氣也，所用者五行之象也。｣

汪顯超先生《三墳易》略論一文中論證：
明版《漢魏叢書》中所載的《三墳易》不可能是三皇時代的《易》，因為此中運用了大量的五行思想，而五行與《易》在戰國時代才初步結合。由於《三墳易》中陰陽與五行結合，取象上就不可能完全遵守先秦《易》學的以陰陽變化為原則建立起來的預測功能，《三墳易》在本質上已不屬先秦象數《易》。

基本上我同意汪先生的論證，相信歸藏非《易》。但如果歸藏本就非《易》，或許其實根本就是五行。

另：
歸藏•本蓍篇
蓍二千歲而三百莖，其本以老，故知吉凶。張華《博物志》。蓍末大於本為上吉，蒿末大於本，次吉，荊末大於本次吉，箭末大於本次吉，竹末大於本次吉。蓍一五神，蒿二四神，荊二三神，箭四二神，竹五一神。筮五犯皆藏，五筮之，神皆聚焉。

蓍、蒿、荊、箭、竹基本上可能是講卜筮的工具，但是五種工具正好符合五行之數，應當不是巧合，要知道五行思想發展到後世，包括天文、曆數、律呂、服色無一不符合五數。因此我們在此做一個大膽的推論：歸藏其實就是五行。

4. 連山為陰陽 以陰陽標示方位


那連山呢？我想要從陰陽說起
陰，《說文解字》曰：「暗也，水之南、山之北也」，《說文系傳》 曰：「山北水南，日所不及」。陽，《說文解字》曰：「高明也。」《說文解字義證》：「高明也，對陰言也。」
事實上〈陽〉就是山之南、水〈谷〉之北，〈陰〉則反之。也就是處於北半球的我們所觀察到山的向陽面與背陽面；這就是陰陽最原始的意義。


梁啟超《陰陽五行說之來歷》一文列舉《詩經》、《書經》、《易經》經文中所有含陰與陽二字之文句，其中陰皆為隱覆陰闇意，陽則皆是向陽之義。陰陽二字連稱唯有《詩經 大雅》《公劉》「既景迺岡，相其陰陽。」這應該是所有現存陰陽二字連稱最早的文獻。梁任公認為是「在山岡上測日影，察其向背云爾，與後世所謂陰陽之義迥別。」但我認為這才是陰陽的本義。


公劉是周代祖先，據稱生處夏朝末年。帶領周之先人遷徙至豳：

「篤公劉，逝彼百泉，瞻彼溥原，迺陟南岡，乃覯於京。
京師之野，於時處處。於時廬旅，於時言言，於時語語。」

「篤公劉，既溥既長，既景迺岡，相其陰陽，觀其流泉。
其軍三單，度其隰原，徹田為糧。度其夕陽，豳居允荒。」
公劉到新的領地，就必須登上山岡觀察地形，山勢走向為何？河川水文〈觀其流泉〉又如何？哪裡可以建宮室？哪裡可以闢良田？所以等日出就是登上山岡〈既景迺岡〉，而他所觀察的紀錄就是陰陽。

山南曰陽，山北曰陰；這是東西向的山。那南北向的山呢？山東日出為陽日落為陰，山西日出為陰日落為陽。於是四象備焉。山南老陽、山北老陰、山東少陰、山西少陽。這又讓我想到古埃及金字塔的四面，剛好是正對東西南北四個方位。
以上圖片引自http://blog.xuite.net/sogomac/libra/32300728


以上圖片引自http://blog.xuite.net/maria915/maria915/14572781
《禮記 禮運》子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徵也；吾得夏時焉。我欲觀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徵也；吾得坤乾焉。坤乾之義，夏時之等，吾以是觀之。
如果孔子於宋所見之〈坤乾〉就是歸藏〈坤卦為首〉的話，那於杞所見之〈夏時〉就有可能是連山了。有學者認為〈夏時〉就是〈大戴禮記〉的〈夏小正〉，但〈夏小正〉內容是描述四時〈春分、夏至、秋分、冬至〉變化的天象等等。

劉鈺《關於易經卦畫起源之研究》 以卦的字源為〈圭〉，引 〈周禮〉〈 大司徒〉： 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 影 〉，以求地中。日南則景短，多暑；日北則景長，多寒；日東則景夕，多風；日西則景朝，多陰。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謂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時之所交也，風雨這所會也，陰陽之所和也。然則百物阜安，乃建王國焉，制其畿方千里而封樹之。凡建邦國，以土圭土其地而制其域。
分日出〈旦〉日中〈午〉日入〈昏〉三時，以紀錄日晷的影像，他認為記錄圭影長短的符號，就是陰陽的源頭；不過，劉鈺認為古人以三時所測得不同方位窗影的陰陽爻，才形成三爻的卦象 ， 而且他用來解釋後天八卦。
有了日出〈旦〉日中〈午〉日入〈昏〉三時的概念，我們就可以記錄東北斜向西南的山了：
東南坡日出〈陽〉日中〈陽〉日入〈陰〉，兌
西北坡日出〈陰〉日中〈陰〉日入〈陽〉，艮
同理西北斜向東南的山：
西南坡日出〈陰〉日中〈陽〉日入〈陽〉，巽
東北坡日出〈陽〉日中〈陰〉日入〈陰〉，震


以上圖片引自http://hanyu.iciba.com/wiki/69151.shtml

加上原來四方的四象轉化為乾、坤、坎、離。先天八卦圖就各安其位成形了。因此我認為古人卜居新地，登高瞭望群山走向以瞭解河流沖積之勢，這就是〈連山〉，日出〈旦〉日中〈午〉日入〈昏〉三時的方法就是〈夏時〉。而八卦有可能是文字出現以前，記錄方位的符號，當然也會蛻變為文字。

又：孔安國《論語注》，稱河圖即八卦也。那麼河圖就不是一般所認為的河圖了，其實河圖就是山勢水文圖，卦符是方位。

5. 先天圖可上溯至連山 後天圖則受歸藏影響

現在再回來討論土圭之法：


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南則景短多暑，日北則景長多寒，日東則景夕多風，日西則景朝多陰。（土圭，所以致四時日月之景也。測猶度也，不知廣深故曰測。故書求為救，杜子春雲：「當為求。」鄭司農云：「測土深，謂南北東西之深也。日南謂立表處大南，近日也。日北謂立表處大北，遠日也。景夕謂日跌景乃中，立表之處大東，近日也。景朝謂日未中而景中，立表處大西，遠日也。」玄謂晝漏半而置土圭，表陰陽，審其南北。景短於土圭謂之日南，是地於日為近南也。景長於土圭謂之日北，是地於日為近北也。東於土圭謂之日東，是地於日為近東也。西於土圭謂之日西，是地於日為近西也。如是則寒暑陰風偏而不和，是未得其所求。凡日景於地，千里而差一寸。

這不就是以土〈圭〉為中，以定四方，以正四時。明顯是五行思想的反映。
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謂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時之所交也，風雨之所會也，陰陽之所和也。然則百物阜安，乃建王國焉，製其畿方千里而封樹之。（景尺有五寸者，南戴日下萬五千里，地與星辰四遊升降於三萬里之中，是以半之得地之中也。畿方千里，取象於日一寸為正。樹，樹木溝上，所以表助阻固也。鄭司農云：「土圭之長尺有五寸，以夏至之日立八尺之表，其景適與土圭等，謂之地中。今潁川陽城地為然。）
馬國翰輯本歸藏坤字為為〈如圖〉

即是土圭立於祭壇之上。
對照此意，
則坤為日中立表於土上，
堃為立土中以定四方，
昆為於日下對比日影以求地中。
均不離此意。
因為基本上歸藏所表現的思想是〈五行〉，所用的方法是〈土圭〉。
如果以上的推論屬實的話，
我們可以認為連山歸藏都是上古堪輿之學：
夏周古處西方多山，洪水為患，
先民只能避居山岡高地，
以山的陰陽面記錄方位。
殷商居處東方平原，
無山之陰陽面，
只能以夏至日影來定地中四方，
用以避寒暑〈南北〉，遠風陰〈東西〉。

後天八卦的形成，明顯的受到五行思想的影響。
首先以坎離定位南北，夏至日影最短〈離〉，冬至日影最長〈坎〉；春分秋分日影等長，如果以一陽來復〈震〉為春分，陰漸上爻〈兌〉為秋分，其實可以理解為日影指向的長度。



以上圖片引自http://my.nthu.edu.tw/~thup/sample_DM/cho/cho-ch1.htm

於是將〈震〉移向東方，〈兌〉移向西方，空出來的東南與西南方又該如何？

日東則景夕多風，日西則景朝多陰。

於是將風〈巽〉移向東南方，陰〈坤〉移向西南方。再以木→火→土→金→水的順序而言，〈坤〉當然也必須介於〈離〉、〈兌〉之間；〈乾〉、〈艮〉不動。後天八卦的於焉成形。

後記：
最近又發現馬王堆帛書周易中

陰：┘└
陽：──

那照我們所理解以四象為原始四方的代表
東： ┘└
──

西：──
┘└

南：──
──

北：┘└
┘└

東西南北四個字在演化中， 北是最沒有特別意義的 ，純指方位，連與北字發音相同的也幾乎沒有，因此基本上甚少變化 ，幾乎保留原形 ，這可真是令人興奮的佐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