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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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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卦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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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4/23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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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昭公十二年》
南蒯之將叛也,其鄉人或知之,過之而歎,且言曰:「恤恤乎,湫乎攸乎!深思而淺謀,邇身而遠志,家臣而君圖,有人矣哉!」
南蒯枚筮之,遇[坤]之[比]曰:「黃裳元吉」,以為大吉也,示子服惠伯曰:「即欲有事,何如?」
惠伯曰:「吾嘗學此矣,忠信之事則可,不然必敗。外彊內溫,忠也;和以率貞,信也,故曰『黃裳元吉』。黃,中之色也;裳,下之飾也;元,善之長也。中不忠,不得其色;下不共,不得其飾;事不善,不得其極。外內倡和為忠,率事以信為共,供養三德為善,非此三者弗當。且夫易,不可以占險,將何事也?且可飾乎!中美能黃,上美為元,下美則裳,參成可筮,猶有闕也,筮雖吉,未也。」
南蒯 : 蒯音ㄎㄨㄞˇ。南蒯是魯季氏的一個邑宰,即縣令,費縣的縣長。
枚筮 : 謂不告其事而占卜吉凶。
恤恤 : 憂慮貌。
湫乎攸乎 : 湫音ㄐ|ㄠˇ,低窪之義。全句為感嘆要往深淵前往。
子服惠伯 : 即子服椒、子服湫、孟椒,中國春秋時期魯國的大夫。
三德 : 即「黃、裳、元」三德。
大意
公元前530年,魯國大夫南蒯認為自己被忽視了,准備搞叛亂。通常想這樣做的人,多少都會有些能力,有些成績,有點人緣兒,總感覺自己的付出與回報不成比例,心裡憋得慌,又認為自己能掌控局面,所以才會有些別的想法。沒有以上條件做支撐,很少有人會想三想四的,所謂物不平則鳴,就是這樣的道理。
南蒯就屬於這種情況,不過,叛亂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屬於大事,成則王侯敗則寇,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他的家鄉有人知道情況,走過他門口,嘆了口氣說:「可悲啊!要滑向深淵了啊!想法雖深遠但智謀不足,目光短淺而野心不小,身為家臣而想圖謀君主大位,有這樣的人啊!」
因此南蒯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決定求天問卦。
南蒯用枚卜占得的卦象是坤之比,本卦為坤,變卦為比。坤卦的六五變陰為陽,即為比卦,看了這個卦象,南蒯很高興,因為坤卦六五爻辭為「黃裳元吉」。他拿了這個卦象給子服惠伯,說「我即將有點事,您看看此事如何?」
惠伯說:「我曾經學習過《易》,如果是忠信的事情就可以符合卦辭的預測,不然就必定失敗。外表強盛內部溫順,這是忠誠,用和順來實行占卜,這是信用,所以說『黃裳元吉』。
黃,是中央的顏色,代表中正的美德。
裳,是裝飾性的下衣,代表謙遜的態度。
元,是做善事的首領。
內心不忠誠,就沒有資格得到『黃』色。在下面不恭敬,就不配得到『裳』的裝飾。做的事不善,就不適合帶頭(元)。內(君)外(臣)和諧就是忠,根據誠信辦事就是恭,崇尚上述三種德行,就是善,不是這三種德行就無法承當卦辭的預測。而且《易》不能用來預測冒險的事情,您打算做什麼呢?這怎麼有法掩飾呢!中美就是黃,上美就是元,下美就是裳,這三者都具備了才可以合於卦辭的預測。如果有所缺少,卦辭雖然吉利,也不會得吉。」
「黃裳元吉」是坤卦六五的爻辭,比卦九五的爻辭為:「九五,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邑人不誡,吉。」為王前驅,即便有一些小小的損失也是吉利的,這是教人顧全大局,不可輕舉妄動的意思。「失前禽,邑人不誡」表達的就是這樣的含義。坤卦與比卦合起來都是讓人舍逆取順,不可妄為。
後來南蒯反叛魯國逃到齊國果然失敗,落得兩邊(魯、齊)都不討好的下場。
春秋末期,不但周天子的王權繼續衰落,而且各諸侯國的公室也衰落了,由春秋初期的「禮樂征伐自諸侯出」進而變為「禮樂征伐自大夫出」、「陪臣執國命」。「陪臣」即臣之臣。如諸侯國的卿大夫對諸侯稱臣,對天子則自稱「陪臣」;卿大夫的家臣對諸侯而言也稱「陪臣」。春秋時魯國為「三桓」執政(即魯桓公後裔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把持國政),至魯昭公、定公、哀公時,家臣勢力興起,家臣叛亂屢有發生。
魯國季平子為政,南遺的兒子南蒯為費邑邑宰,季平子對南蒯不加禮待。南蒯對公子慭子仲說:「我趕走季氏,把他的家產還給公室。您代替他的位子。我帶著費邑做國君之臣。」公子慭子仲答應了。
南蒯告訴叔仲穆子叔仲小,並說明緣由。叔仲小、南蒯、公子慭合謀趕走季氏。公子慭告訴了魯昭公,接著就跟隨昭公去晉國。南蒯害怕事情成不了,就帶著費邑叛逃到齊國。公子慭子仲從晉國返回,到達衛國,聽說已經發生叛亂,就丟下副手搶先回國。到郊外,聽說費邑叛齊,便逃往齊國。
南蒯准備叛變時,費邑中有人已經知道了,經過他時嘆息著說:「憂愁啊,狹隘啊,危險啊!(恤恤乎,湫乎,攸乎!)思慮深而謀劃淺,身卑而志遠,家臣而圖君事,有這樣的人啊。」南蒯占筮而不告以要占何事,遇《坤》之《比》,爻辭為:「黃裳元吉。」他以為是大吉之卦,出示給子服惠伯看,說:「有這個卦做大事,怎麼樣?」子服惠伯說:「我曾學過這個,忠信之事則可以成功,不然,必敗。」
南蒯請費邑的鄉人飲酒。鄉人有人唱歌:「我有菜圃,卻長滿枸杞。聽我話者將尊貴,去我者鄙乎,倍其鄰者恥乎。算了吧算了吧,他不會再是鄉裡的士人了。」
第二年春天(十三年春),叔弓包圍費邑,沒有攻剋,被費人打敗。季平子發了怒,命令一見費人就抓起來作為囚俘。大夫冶區夫說:「這可不是降服人的辦法。若看見費人,寒冷者給他衣服,飢餓者給他食物,做他們的好主人,他們缺乏什麼就供給他們。如此,費人來此如同回家一樣,南氏就滅亡了。人民都背叛他,還有誰跟他在一起呢?若用威勢威脅,用憤怒恐嚇,人民就會憎恨背叛你,這是為南氏聚集力量。如果諸侯都如此,費人無處可歸,不親南氏,將去往哪裡?」季平子采用這個勸告,費地的人背叛了南氏,歸順了季平子。南蒯之叛徹底失敗。
從以上事件可以看出,南蒯的反叛,是得到了昭公的首肯的。但是,又注定不可能取得成功。南蒯是一家臣,地位十分低下。「家臣而欲張公室,罪莫大焉。」以帶罪之身,欲去累年專制之季氏,而求援於遠且不喜歡魯國的晉國,因此,如此大任,不是南蒯這樣的人所能承擔的。這一歷史事件所使昭公與季氏之間的矛盾公開化,是昭公不滿季氏的第一次大的表達,但不僅時機很不成熟,而且在沒有任何條件的情況下,所依賴的力量又極其卑微,因此,這一事件所產生的影響,可能一直延續到昭公客死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