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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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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卦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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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4/20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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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襄公二十五年》
齊棠公之妻,東郭偃之姊也。東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弔焉。見棠姜而美之,使偃取之。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
武子筮之,遇困之大過。史皆曰:「吉。」示陳文子,文子曰:「夫從風,風隕妻,不可娶也。且其繇曰:『困于石,據于蒺棃,入于其宮,不見其妻,凶。』『困于石』,往不濟也。『據于蒺棃』,所恃傷也。『入于其宮,不見其妻,凶』,無所歸也。」
崔子曰:「嫠也何害?先夫當之矣。」遂取之。
取 : 通「娶」。
嫠 : 音離,寡婦。
齊國棠公(實為邑大夫)的妻子,是東郭偃的姐姐。東郭偃是崔武子(崔杼)的家臣。棠公死了,東郭偃為崔武子駕車去弔唁。崔武子一見到棠姜就被她的美貌給迷住了,於是派東郭偃去說媒要娶她姊。
東郭偃說:男女婚配要辨別姓氏。現在您是丁公的後代,臣是桓公的後代(都是姜姓),不可以通婚。
崔武子為此占卜一卦,得《困》卦變為《大過》卦。太史都說:吉利。
拿去給陳文子看。陳文子說:丈夫跟從風,風墜落妻子,不可以娶的。而且它的繇辭說:困在石縫裡,卡在蒺藜中,走進屋內,看不見妻子,凶兆。困在石縫裡,意味著前去不能成功。卡在蒺藜中,意味著所依靠的東西會使人受傷。走進屋內,看不見妻子,凶兆,意味著沒有歸宿。崔武子說:「她是寡婦,有什麼妨害?死去的丈夫已經承擔過這凶兆了。」就娶了她。
演卦遇《困》之《大過》,本卦第三爻由陰變陽。史官都以本卦卦象為下坎上兌,即中男追求少女之象而稱“吉”。史官的推斷雖以本卦卦象為據,卻不符合變爻規則,有奉承崔武子之嫌。耿直的陳文子先按《困》的下卦坎變為巽而成為《大過》,象徵風吹澤而有損妻之象,故不能娶棠姜。接著,又按變爻規則,取本卦六三爻辭為根據,進一步斷定娶棠姜于崔武子不利。然而,崔武子主意早定,占筮只是擺個樣子。他在佔筮于己不利的情況下,強詞奪理:即便不吉利,也早已由棠姜前夫齊棠公所承擔。
夫從風,風隕妻 : 本卦困卦內卦坎中男,變卦巽長女。代表丈夫的命運跟隨妻子走。變卦巽在澤下,風落澤中之象,代表隕落之妻子,會妨礙丈夫。杜氏曰:「坎爲中男,故曰夫。變而爲巽,故曰從風」。
後續
此時還有一個人與崔杼一樣對棠姜垂涎已久,他就是齊莊公,《左傳》接著說:「莊公通焉,驟如崔氏,以崔子之冠賜人。」齊莊公不僅和棠姜私通,還把崔杼的帽子賜給別人,這也太過份了,後來崔杼在家裡殺死了齊莊公。
殺死齊莊公後,崔杼便和另一個大貴族慶封擁立齊莊公的異母兄弟杵臼為國君,這就是齊景公。為了鞏固權勢,樹立威信,他把滿朝文武大臣都驅趕到太公廟上,派兵內外把守,逼迫大家歃血為盟,表示效忠於他。稍有違迕,即被處死。已經殺了十個人,氣氛十分恐怖。
《呂氏春秋·知分》說:輪到晏嬰與崔杼盟誓了。晏嬰從容舉杯,對天盟誓:「我只忠於君主和國家。凡為虎作倀、助紂為虐者均不得好死!」說罷,一飲而盡。崔杼惱羞成怒,惡狠狠地用劍頂著晏嬰的胸膛,要他重新發誓,可以與他共掌齊國大權。晏嬰毫不畏懼,厲聲回答:「崔杼,你讀過《詩經》嗎?詩曰:『莫莫葛藟,延於條枚,凱弟君子,求福不回。』我晏嬰難道可以通過邪道求福嗎?你才是這樣的人。」崔杼說:「這是賢人,不能殺啊。」於是罷兵而去。
兩年後,即襄公二十五年,《左傳》云:「崔成有病而廢之,有惡疾也。而立明。」崔成乃崔杼原配所生,崔明是崔杼與棠姜所生,崔杼愛屋及烏,立崔明為嫡子,當然也有崔成惡疾在身的緣故。崔明得到舅舅東郭偃、同母兄棠無咎(棠姜與齊棠公的兒子)的支持。在慶封攛掇下,崔成、崔強(崔杼原配所生)殺東郭偃、棠無咎,慶封借平亂之機又殺了二崔,棠姜聞變自縊,崔杼得知家變,「至,則無歸矣,乃縊。」自縊身亡,最終應驗了陳文子的斷言:「『入於其宮,不見其妻,兇』,無所歸也。」
《論語‧公冶長第五-19》
「崔子弒齊君,陳文子有馬十乘,棄而違之。至於他邦,則曰,『猶吾大崔子也。』違之;之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子曰:「未知;焉得仁?」
「崔子弒齊君」,崔子,是齊國掌權的大夫崔杼。弒,是臣子殺害君主,這是大逆不道的事。《左傳》襄公二十五年,齊莊公私通崔杼的妻子,崔杼懷恨在心,設計齊莊公到他家中,派伏兵將莊公殺死。
「陳文子有馬十乘,棄而違之」,陳文子,名須無,「文」是他的諡號,也是齊國的大夫。馬車一乘是四匹馬,有馬十乘就有四十匹馬,是相當富裕的家產。「棄」,捐棄不要。「違」,是離開的意思。陳文子聽到崔杼弒君的消息,非常痛惡,就捨棄富有的家產,急著離開齊國,不願和亂臣賊子共事。
「至於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之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何如?」「猶吾大夫崔子也!」陳文子看到別國的臣子,也是以下犯上,所以才說和我國的大夫崔杼一樣,又急著離開了。
「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陳文子離開亂國,潔身不受污染,所以孔子稱他「清矣」,潔身清廉呀!齊莊公昏庸,陳文子不能勸諫;崔杼弒君,他也無法阻止,是智慧不足,無法防範於未然。如此潔身自愛,卻不能濟世匡正,豈能算是仁人呢?
《文選樓叢書》本《新刊古列女傳》:《齊東郭姜》
齊東郭姜者,棠公之妻,齊崔杼御東郭偃之姊也。美而有色。棠公死,崔子弔而說姜,遂與偃謀娶之。
既居其室,比於公宮,莊公通焉,驟如崔氏,崔子知之。異日,公以崔子之冠賜侍人,崔子慍,告有疾不出,公登臺以臨崔子之宮,由臺上與東郭姜戲,公下從之,東郭姜奔入戶而閉之,公推之曰:「開余。」東郭姜曰:「老夫在此,未及收髮。」公曰:「余開崔子之疾也,不開?」崔子與姜自側戶出,閉門,聚眾鳴鼓,公恐,擁柱而歌。公請於崔氏曰:「孤知有罪矣,請改心事吾子。若不信,請盟。」崔子曰:「臣不敢聞命。」乃避之。公又請於崔氏之宰曰:「請就先君之廟而死焉。」崔氏之宰曰:「君之臣杼,有疾不在,侍臣不敢聞命。」公踰牆而逃,崔氏射公中踵,公反墮,遂弒公。
先是時,東郭姜與前夫子棠毋咎俱入,崔子愛之,使為相室,崔子前妻子二人大子城、少子彊。及姜入後,生二子明、成。成有疾,崔子廢成,而以明為後。成使人請崔邑以老,崔子哀而許之。棠毋咎與東郭偃爭而不成,成與彊怒,將欲殺之,以告慶封。慶封,齊大夫也,陰與崔氏爭權,欲其相滅也。謂二子曰:「殺之。」於是二子歸殺棠毋咎東郭偃於崔子之庭。崔子怒,愬之於慶氏曰:「吾不肖,有子不能教也,以至於此。吾事夫子,國人之所知也,唯辱使者,不可以已。」慶封乃使盧蒲嫳帥徒眾,與國人焚其庫廄,而殺成、姜。崔氏之妻曰:「生若此,不若死。」遂自經而死。崔子歸見庫廄皆焚,妻子皆死,又自經而死。君子曰:「東郭姜殺一國君而滅三室,又殘其身,可謂不祥矣。」《詩》曰:「枝葉未有害,本實先敗。」此之謂也。
頌曰:齊東郭姜,崔杼之妻,惑亂莊公,毋咎是依,禍及明成,爭邑相殺,父母無聊,崔氏遂滅。